季节物语

春雪

雨燕说了什么

一天清晨，窗外的洗衣绳上落着六七只雨燕，它们说着什么，叽叽喳喳，长音接短音，时而急切，时而舒缓。我静静地站在窗里听着，好像说着生存环境，吃食安全。还有房贷，物价，教育，生老病死。好像听到叹息声，却不知道是它们的还是我的。不想打扰它们，可我是时间规划的人，门外还有所谓的未尽事业。它们也飞走了，飞到田野和河滩，因为窝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几条游泳的鱼

家里的一堵墙空着，买了水族箱，养了几条锦鲤。鱼有黄色，白色，红色，还有花色的。我给它们喂食，换水，清洗过滤水的海绵。每晚，我从外面回来，喜欢打开水族箱上的霓虹灯，看上一会。它们不停地游弋，转身，吐泡泡，甚至打架争食。会想起张雨生的那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古语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其实，鱼也非我，它也不知道我的快乐和忧伤。

最小的辣椒

我不怎么能吃辣的。一次朋友过生日，点了疯狂辣翅，我只吃了两口，就辣得晕头转向，连喝四瓶矿泉水，一顿饭辣得我食不知味。初春，味蕾迟钝，也买辣椒，要问商家辣不辣，有时也上当吃亏。深秋，在老家的菜园子里，摘辣椒，我选择最小的，发蔫的，觉得不可能辣，可吃到嘴了，奇辣无比，辣得昏天黑地。它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你小瞧的事物和人，有时候会爆发出你想象不到的能量。

这个季节只剩下麻雀了

初冬，雪要来了。鲜艳的鸟儿都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它们有那麽多选择，随着南方的绿意远去，一点留恋也没有。这个季节只剩下麻雀了，在大地上觅食跳跃，守望家园。几只落在疏朗的树枝上，就像未落的褐色叶子。它们绕过高山般的事物，飞过沟壑一样的道路，躲过雪地上的遮天大网，活在寒冷的北方。它们多像我的亲人，一生把自己留在村庄，一生都在谦卑地低头。

把院子扫干净

深秋，把劈好的木柴码好，摆在屋檐下。买了三吨煤，一车车推进煤仓里。装好一袋一袋的新豆杆掠起来，当引火。这是秋天最让人安心的事。姐姐说她喜欢灶房雾气绕绕，烟囱里饮烟袅袅升起，爱听灶膛里的劈啪声，爱看炉膛下的朵朵橘红。我也喜欢这种烟火味的十足的生活。冬夜里，安上老火炉，读书喝茶，围炉夜话。这时节秋风大，院子里总会刮进来一些杂物，树叶、纸片、枯草、一些较轻的包装物。每天把院子扫干净，像僧人一样。我在等待着今年第一场雪的光临，就像等候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落叶是留不住的

又是一年的深秋，我手插在裤兜，走在落叶纷飞的林子里。落叶落在我的头上，肩上， 我的脚下和远方，像五颜六色的雪花。我看到水曲柳的叶子落得最早，光秃秃的。依次是杨树的，柳树的，松树一年也不落叶子，像是怀念春天，可树塔吧嗒落下来的声音，我听见季节的分量了。一场秋风，林子里的树叶被刮得四处飞散，已找不到来时路。 洗头发的时候，看见白色的洗漱盆里落了我一些头发，它们和落叶一样不能返青。

空旷也很美

过了寒露，大地上的生长结束了，农民开始收割庄稼，机械日夜轰鸣。放倒了玉米，放倒了向日葵，放倒了黄豆，大地空旷了。整个冬天，人的目光再没有了遮挡，心思也会跑出去很远。你会看见远处的野兔、野鸡，还有田鼠，这是埋藏在大地深处的秘密。放倒的庄稼秸秆，被取了果实，垛在一起，是乡村的一景。雪落茫茫，走在空旷的田野上，心也空旷着，这是一个人的福祉。

田鼠的好日子

庄稼收割完，其实大地上还剩下很多粮食。被落下的玉米棒子，深埋在土里的马铃薯。黄豆和小豆由于收割过晚，豆荚炸在空中，籽粒落在土里。大地上没有了庄稼，再也不见人的踪影。这里属于了田鼠、乌鸦、喜鹊，还有叫不出名的动物。田鼠丰收了，家里一小堆金色的玉米粒，一小堆红色的高粱米，还有黄豆和芸豆。对于田鼠，冬天是殷实的，可以一直吃到春暖花开。我是个劳动者，春播秋收，汗滴禾下土，粮仓里却没有足够的粮食。

把自己藏起来

大地落了雪，一切都白茫茫的。一个人走在雪野上，只有厚厚的雪，夏天的昆虫看不见了，它们都哪去了？ 那些青蛙，蝉的蛹，还有无数昆虫的卵，都藏得无影无踪。冬天，很多动物选择了冬眠，在土里，在树洞里，甚至在一片枯叶中，那麽妥贴安然。有时候，也想把自己藏起来，关了手机，清掉芜杂，决然扫掉蜘蛛网，藏得密不透风，藏得深而不露。可是，我藏到哪里去呢？尘世深深，却找不到一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