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外祖父

图文 心 怡

<h3>  外祖父已辞世多年,不知怎的,最近常常想起他,关于外祖父的那些已渐模糊的记忆也日渐清晰,于是有了下面的文字。 &nbsp;</h3><h3> 外祖父中等身材,腰不弯,背不驼,天生一副庄稼人的好身板,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一缕长须飘在胸前,他总是穿大襟上衣,超腰裤,一根很粗的布腰带系在大襟上衣外面,春夏秋冬只是颜色改变而已,白或黑的老布,(一种手工纺织成的粗布),拉到膝盖处的白老布山袜,是外婆和母亲及众姨妈的作品,袜底很厚,且用棉线密密纳成,再加上自己编的草鞋,既能防寒,又能防蛇、虫。他的发型和衣着装束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年幼的我曾经非常好奇,发问过母亲"外公怎么像我在小人书上看到的古人?",(现在这种装束我们能从表现明末清初的影视作品中看到)。 &nbsp;</h3><h3> 外祖父家原住在祁门县赤岭乡境内一座叫老屋基的山上,单门独户,听母亲说祖上是为了避战乱才特意住到山上,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外祖父的众儿孙们携外婆陆续迁到山下,只有外祖父独自一人执意留在山上,仍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直到他辞世,都没有人能劝说的了他,他习惯了那种生活,土墙茅草顶的房子,房前屋后大片的茶园,门前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毛竹林,还有菜园边各色果树,无不浸透着他的汗水、他的心血,说破天他也割舍不下。 &nbsp;</h3><h3> 最后一次陪母亲去山上看他的时候,他正在茶园里剪枝,看到我去了,非常高兴,带我看他的茶园、菜园、还有他养的猪,中午不仅让我品尝了他菜园里的新鲜蔬菜,还蒸了一碗香喷喷的腊肉,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腊肉。我和母亲下山的时候,外祖父站在山梁上目送我们,走出很远了,我依然看见他在向我们挥手,那银色的胡须被山风吹的飘拂着,就像一幅水墨画,没想到这次和外祖父的分别也是永别,这幅画也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nbsp;</h3><h3> 外祖父性格随和,知书达理,在他那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外人去了,无论熟识还是陌生,他都以理相待,给予山里人所有的热情和拥有,就连我这样的小字号晚辈,外祖父也绝不怠慢,记得他给我让茶总是双手,让我很是局促,而外祖父总是说"你也是我的客人啊",说这话时,他一脸的慈祥。外祖父的"知书",听母亲说全是自学,他下山卖山货、买日用品时,总要挤出时间去向私塾先生求教,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充满了崇敬和自豪,真难以想象,在那个闭塞的山上,在不会拼音的情况下,外祖父能学会那么多的汉字,他通读了三国、水浒、西游、封神、杨家将、薛家将等当时农村能读到的小说及演义,这些小说中的人物故事,成了外祖父一家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母亲和众舅舅、姨妈们,还有我的哪些表哥、表姐们,个个都能侃个一二三,我最初对诸葛、悟空、黛玉、穆桂英的认识皆来源于外祖父,是他培养了我的爱好,完成了我的文学启蒙,赋予了我终生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记得去外祖父家玩,最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外祖父就不用外出劳作,我们一帮孩子就可以听他说故事了,在正屋旁边的角屋里,外祖父一边打草鞋一边说着,我们围坐在他旁边,聚精会神的听着,入迷的常常忘了给他递稻草……天一放晴,这样的好时刻就结束了,外祖父是闲不住的人,他又得外出劳作了,我们一群孩子都急切的盼着他回家,因为外祖父能变戏法似的给我们带回毛桃、苦李、杨梅、八月楂或是茶泡(PAO平声)、杏子、乌饭等野果,让我们一饱口福。 &nbsp;</h3><h3> 外祖父不仅性格随和,知书达理,最让人钦佩的是,庄稼人的十八般武艺,他样样都会,家里需要木匠、箍桶匠、篾匠、漆匠等工匠们做的活,都被他包揽,母亲说他年轻时还练过武把式,可惜我没有看到他练功时的飒爽英姿,不过我能想象的出他的矫健和英武,身处那样的环境,为了妻子和他的儿女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 &nbsp;</h3><h3> 外祖父身体状况一直很好,老年虽然头发和胡须渐渐花白,岁月却没有痕迹在他脸上,诺大年纪面色红润,这在当时乡村太多黄黑土地色面孔的人群里,已经非常难得,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见他老态龙钟过,他得的最大的病,好像也就是感冒,走路时脚下虎虎生风,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一生不辍劳作,去世的那个早上,他一早起来去他的菜园子里打理了一个多小时,那几天陪在山上的小舅喊他回家吃饭才罢手,回家后躺在躺椅上小憩,谁知这一躺再也没有起来,外祖父就这样去了,他走得很安详…… &nbsp;</h3><h3> 我考上大学那年,外祖父81岁,看着我的入学通知书,他的眼睛里,漫溢着喜悦和骄傲,可是他辞世时,因在外求学没能赶上送他最后一程,我能做的就是遥对家的方向,为他烧我亲手折的元宝和纸钱,尽管我知道,按照迷信的说法,外孙折烧的纸钱,外祖父是收不到的。可是,我宁愿相信,外祖父一定会收到,一定会收到他这个不肖外孙女对他的思念,对他的忏悔。这不仅是为了弥补我心灵的愧疚,而是希望他能够再看看我,再看看他生前最疼爱的外孙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