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嘉佳变老——《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诗砚

<h3>不玩微博,所以不知道张嘉佳。</h3><h3><br /></h3><h3>直到在旅途的书店被一本书名吸引《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翻过数页,不曾记住故事,却眩晕于精短而绚烂的文字。还是放回书架,一本书和一瓶水等重,我在去往稻城亚丁的途中,选择了水。</h3><h3><br /></h3><h3>那时,我的全世界都是稻城的天空,蓝得令人窒息。嶙峋的山路却容不下抒情,徒步来回攀爬12个小时,终于知道什么叫&quot;翻山越岭&quot;,什么叫&quot;披荆斩棘&quot;。终于,站上四千八百米的高度,自豪得连空气都充满了哲理&quot;我从一些人的世界路过,一些人从我的世界路过&quot;。</h3> <h3>后来,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映。宣传片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睛就热了,时隔两年,稻城的天空在我的眼底深处依然蓝得燿眼,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白天的太阳和晚上的星星,都是蓝色的。想念那片蓝,那只属于四千八百米之上的蓝。</h3><h3><br /></h3><h3>好吧,看电影。</h3> <h3>&quot;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人,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quot;电影中,陈末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城市的上空响起。</h3><h3><br /></h3><h3>一个失去了爱情的主播,声音再好听也没有了热度。陈末说&quot;喜欢上一个人,眼睛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quot;。而小容却说&quot;对你来说,相爱就可以,对我来说,适合才重要&quot;。两个不一样的人注定只是路过。有的人路过就路过了,有的人路过了便走不出去。吆鸡出现的时候,陈末在别人的世界里迷路,很久了。</h3> <h3>猪头是全城最傻的猪头。他爱燕子,爱得倾其所有,也一无所有。精心策划的求婚变成了笑话,连放手也放得战战兢兢,卑微到尘埃里。&quot;跟不上别人脚步就不要抱怨&quot;,爱着的人,已经扬长而去,追不上的人,用踏遍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来祭礼爱情。燕子是路过,猪头是全世界。</h3> <h3>茅十八是全城最纯的茅十八,沉迷于各式机器。他需要一个荔枝来开窍,活泼的,热情的,像火一样点燃他。点燃了,他就让冰箱说话,让洗衣机说话,让微波炉说话,有茅十八的导航仪在稻城的盘山公路上喋喋不休,连空气都不那么稀薄了。只是,连生命都是一场路过,何况是爱情,荔枝说,我哭够了,不想再哭了。</h3> <h3>终于到达稻城,陈末和吆鸡。只是,故事必须这样,一个回来了,另一个却迷路了,爱情的开始都是捉迷藏。在那么蓝,那么蓝的天空下,陈末再次用声音温暖听者。他用喇叭为藏族大妈找寻一只走丢的母羊,也用电台向全世界表白&quot;有一个地方叫稻城,我要和我心爱的人一起去到那里,看蔚蓝的天空,看白色的雪山,看金黄的草地,看一场秋天的童话&quot;。</h3><h3><br /></h3> <h3>吆鸡听见了陈末,又或许她从未离开,又或许她早就等在了终点。相拥在稻城的天空之下,陈末和吆鸡成为三个故事中唯一的圆满,即使一百个人从全世界呼啸而过,终点也永远只有一个&quot;一个人终将拥有另一个人,对你点点头,贯彻未来,数遍生命的公路牌&quot;。</h3> <h3>电影中,每当陈末的声音在城市上空响起,镜头便会快速切换到各个城市,各个频率,万家灯火之下,每一个美好的声音都是一个城市的安慰。这是很典型的张一白手法,这位导演表现的爱情故事无论阴晴圆缺,总有一份像山像水的浮美,远了看层层叠叠,近了看清清明明。从《将爱情进行到底》,到《匆匆那年》,再到《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十多年过去,当年的观众早已人到中年,而导演的风味却如家乡的小吃,从来如故。</h3> <h3>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没有记住太多的情节,但依然被大段的旁白渲染,这是张一白的风味,更是张嘉佳的风味,这个被称为在微博上最会写故事的男人,他的&quot;小黄书&quot;陪伴了许多人,爬过漆黑的长夜,找寻到梦的入口。</h3><h3><br /></h3><h3>三十三篇微博,三十三个爱情故事,我终究没有耐心读完全部,实在是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很难再与&quot;陈末&quot;或者&quot;猪头&quot;这样的人物产生共鸣,总也记不住谁在谁的全世界里路过,但依然被文字本身打动。所谓&quot;睡前故事&quot;,大概就是华美的句子更容易种进年轻而荒芜的心田,开得很像一朵花,然后很多人哭着入睡,笑着醒来。</h3> <h3>张嘉佳称,自己是从人生经历里面寻找养分的作者,他笔下的许多故事都是取材于真实的生活,而自己就是陈末的原型。能写出&quot;从你的全世界路过&quot;这样的文字,张嘉佳必然与每一个正在或曾经&quot;路过&quot;的人一样,都自以为是地用尽了全力。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都很年轻吧,我说的&quot;年轻&quot;与年龄无关,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区别大体在于,前者更热爱全力以赴,后者更力求全身而退。</h3><h3><br /></h3><h3>电影往往比小说有着更多的妥协。如同陈末和吆鸡的圆满,在吆鸡的&quot;全力以赴&quot;之下,陈末最终在小容的世界里&quot;全身而退&quot;。这也许是作者的成熟,但这更多的可能是技术的处理,或许只是因为电影与小说的不同。</h3> <h3>集原著与编剧于一身,张嘉佳必须把亲手制造的几十个单体的、碎片化的,几乎都有原型的故事,搓揉进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容量里,赋予每一个人新的生命以及新的关系,各自为阵,又彼此相连,这比写故事本身要复杂和困难得多。</h3><h3><br /></h3><h3>小说中原本不相干的陈末、猪头、茅十八,在电影里变成了三个难兄难弟,他们在一起吃饭,喝酒,也打架,也毫不犹豫地掏出二十万给对方买房,还互帮互助地追求女人,为电影制造了许多轻松的笑料。</h3> <h3>与爱情相比,亲情的表达总是更接地气,也承载了影片中更打动人心的部分。邋遢、潦倒的陈末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母亲用洗衣粉为他们煮汤,深夜坐在台阶上等着儿子回家,在稻城的蓝天下,母亲一脸幸福地说&quot;我有三个儿子&quot;。也许,陈末哪怕只是为了母亲,也不能和不该继续迷路下去了吧。</h3> <h3>很显然,张嘉佳的电影比小说更接近地表心脏。也许,写小说对张嘉佳而言更像是不顾一切的&quot;全力以赴&quot;,而电影编剧则如同他对生活付之了&quot;全身而退&quot;的妥协。张嘉佳撰写《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时,正饱受离婚之痛以及抑郁症的困扰,一年喝掉了四百瓶伏特加,全白了头发。</h3><h3><br /></h3><h3>杜甫写李白的诗句&quot;文章憎命达&quot;,被张嘉佳很多次地引用,甚至戏称自己再也无法超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了,除非得一场艾滋病。这大概就是一个作家的矛盾与悲哀吧,仿佛不曾经历过比别人更痛的痛,便道不出温暖人心的文章。做了电影人的张嘉佳更像一个&quot;中年人&quot;了,虽然依旧敏感,依旧矛盾,但终究在一次又一次的&quot;路过&quot;之后,看到了稻城的天空,看到了比天空更明媚的&quot;终点&quot;。</h3> <h3>年轻时不徒步人山人海,中年时不经历潮起潮落,年老时如何看云卷云舒?其实,听故事的人何尝不矛盾,总希望讲故事的人永远是一个苍白少年,比敏感更敏感,比脆弱更脆弱,能写出如花的句子,插满空虚的心房。又常常忧虑,当作家老了,便会听不到那些触手可及的,又事不关己的故事,于是更遥远的不是终点,而是第二天的早晨。</h3><h3><br /></h3><h3>作家老了,时光就老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