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青春里的事

蔡雨栖

<h3>巧巧是我同学,和我前后座,所以关系很好,什么话都和我讲,包括他爸妈经常吵架、有一次看到妈妈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等。她说蛮好的,他们自己的事都顾不上来,更没有空去管她,她喜欢这种自由。这种自由里放学后她可以不用立刻回家,这种自由里可以看见她和校门外等她的男孩一起同行,这种自由里当然也没有父母为她做饭。但对于活在两点一线上的我来说,她的生活零散又充满着神秘色彩</h3> <h3>她经常帮我去书店借书,主要是琼瑶的小说,《窗外》、《菟丝花》、《六个梦》、《星月格格》等,我们一起把物理老师想象成《窗外》里的那个男老师,谈论着他的五官和他的身材。把小我们一级的一个女生想像成婉君,下课特意跑去班上看她,把人家弄得不敢出教室。除了言情的,她还能弄到其他小说。有一次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本书,说:&quot;我姑姑的,她不让我翻,我告诉你,不让我翻的书一定是好看的书,所以我偷出来给你看。&quot;她故意在 &quot;好看&quot;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并挤眼向我吐了吐舌头,我会意,低头快速瞄了一下,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书,上面黑白颜色两个字&quot;废都&quot;,四下张望,便塞进了书包。</h3> <h3>有一次学校春游要求统一穿校服,她怂勇我和她撒谎说校服洗了。那天早上,全班就我和她变成异类,被班主任当众责骂。她对老师说:&quot;不关白岚的事,是我昨天放学时不小心把她的校服弄脏了,要骂就骂我。&quot;班主任气地对我大声喝斥:&quot;白岚我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和施巧巧在一起,再被我发现你俩在一起就把你家长叫来。&quot;我吓得不敢说话,但是,虽然害怕,却并没能把我和巧巧分开,因为和她在一起是我枯燥紧张的生活里最大的快乐,我们依然会挤在一起分享我们的青春韶华,连假期都不愿分开。</h3> <h3>那天,学校运动会放假,她约了我去她家,一个窄窄的南北方向只容两人并行的深巷,顺着门牌号由南往北,在我的左手边我找到了她的家,一个黑瓦小屋檐,屋檐下一扇半开的门,轻轻推开,是一个大部门墙体已经脱落的四合小院,她告诉过我其中两间是她家的,院子中间一口井,应该也是两家人合用的,井边两棵大桑树,桑树被一根绳子绑住,做成了一个秋千,秋千下一些踩烂的紫的发黑的桑堪,秋千上晃荡着一个仰面闭眼的短发女孩,她45度角侧面背对着我,粉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身体的晃动时而贴着她的腿,时而离开她的腿,腿伸得直直的,光洁修长,脚上斜斜地钩着两只人字拖,闲适自在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h3> <h3>"巧巧!"我轻呼,秋千上的女孩就像梦中惊醒一般双脚踩地刹住了秋千的动荡,扭头看我,脚趾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歪在拖鞋里,伸着双手向我走来:"岚子你来啦,正等你呢"。我够着脖子朝屋里看了看,她笑着说:"没人,就我在,他们都去上班了。"我才放心地随她进了屋子,屋子一分为二,外间是客厅,里间应该是个房间,房门关着。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机和冰箱各占一处。"你坐会儿,等我换件衣服"。说着踢踢踏踏去了隔着院落、对面的那个屋子。我放下书包,坐了会儿,客厅里有点黑,便起身走向院子,这才发现屋门口的一个洗衣盆,盆里浸着一条牛仔裤,水是血色的。"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巧巧已经换好衣服站在我面前,白色T恤、牛仔裤,顺手将刚才穿的粉色连衣裙扔在了盆边,我抬眼看她:"这些不洗掉?""没事,放那,老施早晚会洗。"我知道指的是她爸:"不让你妈洗?""她不常在。"我盯着那个盆,心里一阵难受,这个家好像是她一个人的家。她看我有点发呆,就说:"等你下次来我家就要搬新房了,到时带你好好参观,现在我带你去看一位朋友",她说:"这两天一个朋友手术挂水,几个朋友要轮留陪夜,今天不是我,所以约了你来玩"。我点点头,心里觉得好酷啊,要知道我们那时没有朋友只有同学,她却除了同学还那么多"朋友",心里刚才对她的可怜又转换成羡慕。</h3> <h3>从她家出来,她就用她的黑色小金鸟带我去了医院,一位比我们大好多岁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挂水,精神长相都不错,巧巧介绍说:&quot;这是大哥&quot;。&quot;大哥&quot;这个词让我有点反感,因为只有香港电影里的帮会才有这样的称谓,所以&quot;大哥&quot;在我嘴里转了一圈终是没叫出口,只是笑了笑。&quot;大哥&quot;很友好地与我打了招呼,本来坐在床边的一位&quot;小弟&quot;起身让巧巧坐下,然后倒了杯水给我,我看了一眼这位&quot;小弟&quot;,与我们一般年纪,但没有我同学的那种呆气,他和&quot;大哥&quot;、巧巧说出去买东西就出门了。巧巧招呼我自己坐,就给&quot;大哥&quot;削苹果倒水陪他说话,我一旁坐着听他们说话,脑子里就不自觉地回想,刚才我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叫一声&quot;大哥&quot;,要是叫出来那感觉一定和巧巧一样酷。再看看巧巧和&quot;大哥&quot;聊着他们的天,我有点不自在起来,东看西看,发现窗台上一本小说,梁晓声的《苦恋》,便翻开小说一头扎了进去,由于小说特别动人,沉浸在内,我躲过了一个让人局促不安的、由我的同龄人营造的成人感十足的世界,我感觉自己的无助和迷茫,同时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于家庭的归属感。</h3> <h3>晚饭是在医院附近吃的,巧巧说:&quot;吃完饭晚一点我们一起去跳舞,我再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quot;我吓得连连摇头:&quot;不去、不去!&quot;巧巧放下筷子,轻蔑地看着我:&quot;乖宝宝,舞厅里又没有老虎吃了你,怕什么?&quot;我斜她一眼:&quot;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了要骂死我的。&quot;巧巧嘻皮笑脸又狡黠地看着我说:&quot;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再说,你不想看看舞厅里是什么样子的吗?&quot;我不说话,心里争斗了一番,最终按纳不住对舞厅的向往,坐上了她的黑色小金鸟。</h3> <h3>她的朋友们女的小轻骑,男的摩托车,一行七、八人,一会儿并排,一会儿纵队,嘻嘻哈哈,旁若无人,在并不宽敞的马路上横行而驰。像我一样坐在后座的人还相互踢脚打逗,引得车身晃动,吓得其他行人远远避让,嘴里骂骂咧咧,一行人却并不收敛,反而更加得意忘形大声唱起歌来。巧巧一路吹着口哨,我也被这样的气氛弄得燥热心跳,心想平时遇见这些人会避之不及,今天自己成了其中一员,心里五味杂陈,又兴奋不已。不觉就到了舞厅门口,里边传出动听的舞曲,我的心又开始阵阵狂跳。等巧巧的朋友买完票,我们依次检票入场,里边很暗,巧巧带着我找了空位坐下,我的眼情和心才定下来,舞厅的四周稀稀落落坐着一些人,中间舞池里却人头攒动,微弱炫目的灯光,忽明忽暗照着一对对男女。她的一个朋友请我跳舞,我说:&quot;不会。&quot;他伸手拉我,说:&quot;不用会,只要跟着挪挪步子就好&quot;。在好奇心的驱驶下,我进了舞池,被那个男孩搂住腰的感觉极不自在,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支舞曲,之后就坐在一边再没有移过位置,因为我觉得自己的&quot;舞姿&quot;实在笨拙地让人不忍回想。我就看着巧巧游刃有余地活跃在舞池中,和她的朋友们在与我不一样青春王国里说笑逗趣,不可否认,我很向往!</h3> <h3>这一天的经历,让我了解了她学校以外的与我们绝大多数同学不一样的生活,不过谁知道呢,还有很多同学的生活我们都不了解,毕竟这是一个蠢蠢欲动、渴望成熟、渴望被认可的青春叛逆期,这样的一种叛逆是我们建立内在自我的冲动和挣脱父母的强大动力。</h3> <h3>忘记提了一句,那个请我跳舞的男孩,之后还给我写过信,和巧巧说他喜欢我,我自然是不敢应声的,也自然被巧巧取笑了一番的。倒是她无不得意和我讲,她有很多男朋友,小学同学、初中同学、朋友的朋友,给她写情书的、约她看电影的、约她游泳的、溜冰的都有。但是这么多男朋友中,我只见过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她真的喜欢的一个男孩子。而见面的那日竟是我和她学生期间最后一次见面。</h3> <h3>那是冬天里的一个周日,我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里她没有往日的快速、得意、不屑,略带了点倦意和懒散,她让我去小区旁边的小卖部,她在那等我。电话未挂断心里便想不会出什么事吧,便披衣踏鞋地下了楼。到了楼下,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旁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但很帅的男孩,我猜想就是她的那个小学同学,巧巧和我说过,他也是医院里那位&quot;大哥&quot;的&quot;小弟&quot;。这个男孩从小喜欢巧巧,曾经把巧巧陈列在影楼厨窗里的一张很大的照片花了很大一笔零花钱买了下来,然后再送给巧巧。我心里暗暗笑了笑,原来是介绍男朋友来了。他俩也真配,都是瘦瘦的样子,都穿得很单薄,没有围巾没有手套,脸都冻得红红的,她没看见我,低头踩着什么,也不见和男孩说话。</h3> <h3>我一路小跑过去,她抬头看我过来,忧郁的表情瞬间变得亲切和快乐,我下意识地看了下她刚才低头踩过的地方,一个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还残存着几点星火。她高兴地给我介绍:&quot;岚子,这就是我一直和你提的小勇。&quot;小勇很老练地向我伸出了右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等他含笑说了&quot;你好&quot;时,我才意识到他在和我握手,赶紧脱下手套伸出手,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握手,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以个人的名义社交时得到的一次握手,我自称历史性握手,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任何一个社交场合,我都是被摸头的角色。</h3> <h3>巧巧拉着我的手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quot;岚子,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明天开始我就要转到其他学校去上学了,我会给你打电话,也会给你写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quot;。她的手冰冰凉,这种凉像电流一样流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心抖了一下,鼻子一酸眼眶里已噙满泪水,我看见她的眼睛也红了。小勇拿起一支烟,又给了巧巧一支,巧巧把它夹在纤细瘦长的中指和食指间。我看了一眼用手护着火点烟的小勇,脱下了手套戴在了巧巧的手上,我没问为什么,我想巧巧是要调到小勇的学校去吧,就说了句我觉得当时很成熟的话:&quot;祝你们幸福。&quot;那日,我看着他俩削瘦的背影,在冬日的寒风里,消失在小卖部的拐角处。</h3> <h3>果然周一就没看见巧巧,班主任只说了一句&quot;施巧巧同学转学了,从今天开始就不来上学了。&quot;班主任很冷漠地讲着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分明看到了他嘴角不易察觉的一丝笑,他平时就不喜欢巧巧,现在一走他当然开心,所以这个班主任我恨了好多年,一直到现在想起心情都不会平静,似乎巧巧是被他赶走的。同学间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巧巧确实转学了,有的说巧巧生病休学一年,更有甚者,说巧巧是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了。我始终认为她是因为喜欢小勇转到与小勇同一所学校去了,当然我也没有去证实,她也没有兑现她的承诺给我写信或者给我电话。我打过去的电话号码已经注销了,据说那一个小巷被拆了。</h3> <h3>巧巧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当然我也零星听过有关她的消息,其实我要是费劲去找也能找到,但是我不敢,脆弱的青春情感,在乎到不敢触碰。</h3><h3>直到我工作后的第二年。</h3> <h3>那是我和她分开六年后的一天,我已经在一个小县城当了一名记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时我还没有手机,是打到办公室的。&quot;你好,请问你是白岚吗?&quot;&quot;你好,我是,你是哪位?&quot;&quot;岚子,我是巧巧。&quot;电话里的声音急促响亮,我已经听出是巧巧的声音,但依然难以相信,&quot;巧巧?你在哪里?&quot;&quot;我现在在一家厂里当会计,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电话,就和你联系了。&quot;电话里两人唧唧呱呱说了一通,约好第二天见面。她和我不在一个城市,她说厂里重组搞股份制,在放假,我说那来的话正好可以住几天,她答应了。</h3> <h3>为了迎接她的到来,我请了一天假。第二天早早起床,换洗了被子、床单,拖了地擦了尘,把简小的宿舍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牙刷、毛巾、拖鞋等日常用品。我的宿舍在老城区,就在护城河边上,是台里分给我们几个家不在本市的单身人士住的。回来时护城河边桂花飘香,忙了一上午,这时才发现,当日天气极好,我说的极好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指高高的天空、蓝白的云朵,微凉的秋风扫在皮肤上,细腻轻柔。顺手折了两株桂花,脚下轻快,几步就到了宿舍。放下东西,找出一个玻璃杯,倒上水,把两株桂花插在里边,屋子里有了悠悠的桂花香。简单吃了点午饭,稍微休息了下,昨晚太兴奋没有睡好,中午补个觉,见好朋友得有个好气色。1点30分准时起来,换上了一件米色风衣,这是我昨晚就想好的,风衣会显得成熟一点,扎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镜子里左右转了一下,出门了。</h3> <h3>平时自行车上班,今天我特意打了个的,到了车站看了下表1点50分,大巴还有10分钟进站。我便守在出站口,眼睛一直盯着,看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一眼不眨细看每一个向我走来的女孩。突然,人群中出现一位短发、白色宽松毛衣、牛仔裤的瘦高女孩,我一下就认出了她,六年,几乎没变。&quot;巧巧!&quot;我跳起来向她招手,她定睛一看,快速跑上来一把就抱住了我,一瞬间,身上一股暖流,眼泪瞬间落下,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情感,这种情感的张力扩大到六年前的点点滴滴,超过了所有语言的倾诉。我们臂弯紧环,感受着彼此贴在胸膛的心跳。几分钟后两人才恢复平静,抽抽嗒嗒地互看了一眼又互相取笑了一番。上了出租车,我问她:&quot;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quot;她说:&quot;你一个人住的吧?我们不去外面吃,买了菜我煮给你吃,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quot;我们两人便一同来到菜市场,买了虾、鸡蛋、青菜、豆腐等,简单做了一顿饭,素日冷清的宿舍那日欢声笑语。</h3> <h3>饭后我俩挤在一张床上,她说:"有好看的光碟吗?"依然把"好看"两字说得很重,我会意,找出前两天同事借我的渡边淳一的《失乐园》两人看了起来。看完,她胳膊顶我一下:"有感觉吗?"我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去她家的晚上,我们舞厅回来,偷偷摸摸躺在床上,看光碟《情迷六月花》,结束时她也这样胳膊顶我一下,问我:"怎么样?有感觉吗?"我呸了她一下。这时她又问我,我回了一嘴:"你呢?"她哈哈大笑问:"你有没有男朋友,还是不是处女?"我本想继续反问她,突然就想起六年前她转学的种种传说,顿了顿,回答:"我是孤家寡人。"好像两人都想起了什么,一时就沉默了。一会儿,她身体侧向我,看着我说:"我有男朋友,比我大12岁,不过还没离婚,我很喜欢他。"巧巧爱上什么人我都不会奇怪,我充满了理解,也充满了好奇:"你俩怎么认识的?"。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有一次大伙儿一起吃饭,有几个男孩为了和我坐一起吵了起来,他站出来说,今天谁也别吵,巧巧和我坐一起。那样子帅极了,远远把这些男生比了下去,当时我就喜欢上了他。我就开始追他,有一次我们家庭聚会,我把他连哄带骗地带去吃饭,并介绍给我的家人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后来他经不住我的进攻,就真的成了我的男朋友。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离婚,我和他在一起已经4年了,这次也是为了这个事和他吵了架出来的,他要是不离婚我就准备离开他了。"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我从没看见巧巧哭过,又气又急等不及她继续述说,两手一撑就坐了起来,激动地发表了一番言论:"你不能放弃,你那么爱他,他为什么不离婚?他是不是不爱你啊?爱你为什么不离?什么伦理什么道德,明明就是一个不敢追求爱情的懦夫,你有追求爱情的自由,我支持你的勇气,为了爱情所有的牺牲都值得,你不能放弃,要为爱坚持到底。"我一口气说完豪言壮语,巧巧呆呆地看着我,撇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张爱玲小说集》突然破啼为笑:"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哪有这么容易啊!我他妈的都找到他老婆还找到他老娘了,他也没办法,离婚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顿了顿,像在和我说又像在和自己说:"可是我不想离开他,但总这样下去怎么办?"又哭了。我是一个没有爱情经历的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我的爱情观都是纸上谈兵,但我好象被她激起了斗志,像一个勇士突然找到了战场,与她几乎彻夜不眠探讨着她的爱情。</h3> <h3>巧巧在我这边一连住了好几天,我出去采访她就随便在我宿舍吃点,但是到了下班,我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然后晚上两人床上一起聊天,那几日,是我孤独的单身日子里最愉快的时光。这几日里,我知道了小勇在5年前就去了加拿大,同年,她的爸妈离婚,她和爸爸住一起,妈妈住在外婆家,次年她爸爸又结婚,而和她妈妈好的那个男人离开了她妈妈,她妈妈就嫁给了一个有房子的残疾人。婚后第二年他爸爸癌症去世,她在那个没有爸爸的家里呆不下去,便随妈妈和那个被她称为瘸子的人住在了一起。那么多心酸往事,唯独那次突然转学她只字不提,我也不问,我想这可能是一次比讲给我听的这些往事更让她痛到不愿提起的事吧。</h3> <h3>几日后的一天我刚好没有采访任务,中午回去想陪她吃饭,她不在,我便在宿舍等她。一会儿见她拎了一大包东西回来了,看她进门,我赶紧接过,她甩了甩手臂:&quot;重死了!&quot;&quot;是啊,这么重,买那么多干嘛?&quot;我怪她。她搓着手上被塑料袋勒深的红印说:&quot;这是给你的零食,我今天要回去了,我姑姑在厦门一家医院,她找关系为我在医院的药房找了一份工作,这两天我就要过去了&quot;。</h3> <h3>是我送她去了车站,一路上两人轻松地说着闲话,挨到必须要检票上车了,巧巧拉着我的手说:"我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也会给你写信"。她依然说着六年前的那句话。我抿着嘴唇挤着笑:"嗯,路上当心"。她三步一回头地上了车,还没等我看见她坐稳,还没等我稳下心情挥手告别,司机便迫不及待发动了汽车。突然一种心被抽空的痛苦,我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巧巧了,便转身冲出人群,左推右搡拎包扯衣地奔到大巴出站的地方,双脚未站稳,就见一辆大巴向我这边驶来,"岚子!"巧巧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使劲向我挥手,这时,我看见巧巧撇着的嘴和通红的眼眶,我憋了一下午的情绪此时喷薄奔涌,眼泪疯狂滚落,我奔跑着追着大巴,使劲儿追着,汽车早就淹没在车流中,我还在奔跑着、恋恋不舍地追着,我那即将消逝的青春。远处巧巧的声音:"岚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声音和着我的眼泪掩埋在嘈杂的人语、车声、杂事中……</h3> <h3>我们就像各自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来去无声,却留下那么多心灵上的痕迹,我们是彼此青春里的一首诗,是彼此青春里最美好的故事。</h3> <h3>尾声:她之后给过我一个电话,她问我是否认识医院里的医生,能不能要到堕胎药,她的那个男人的妻子怀孕了,她想把堕胎药放在牛奶里,然后他们就离婚,她和他结婚。我自然是没有答应,之后再无联系。听说她后来结婚生了孩子,丈夫是谁我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她,每次想起心都很疼……</h3>

巧巧

一个

小勇

朋友

一起

我们

岚子

同学

青春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