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开花的时候

奎先达坂西

<h3>一到初秋,地瓜花开。</h3><h3><br></h3><h3>今年地瓜开花的时候,母亲病倒了,只得住院治疗。第二天,母亲的烧还没有全退,睁开眼就唠叨个没完,不管旁人爱不爱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就发个烧,没事!肺炎?那能?那年我病的爬不起来,柳嫚用地瓜花烧水给我喝,歇一天,好了!唉,柳嫚要是活着,也快九十岁了。”<br></h3><h3><br></h3><h3>母亲说的“柳嫚”是她同村同岁的发小姊妹。</h3><div><br></div><h3>柳嫚也是穷人家孩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六、七岁就开始学做女红,洗衣做饭,拾草剜菜,上坡下地,样样活都干,没上过一天学。十六岁那年参加“妇救会”后,才在“识字班”认了些字。她父亲早年在即墨城做小买卖,两三年前回来过一趟,再无音信,后来才知道他是咱地下交通员,小鬼子投降那年夏天,在完成护送延安干部任务返回途中,在大沽河入海口与敌遭遇,不幸牺牲。她哥在咱队伍上。</h3> <h3>一九四七年地瓜开花的时候,母亲因受风寒病倒了,躺在土炕上好几天爬不起来。柳嫚知道后,就跑来照顾,还代替母亲走家串户,召集“识字班”给八路军做军鞋、收缴军鞋。柳嫚听说治风寒的土方后,大晌午跑到坡里挖来“药材”,把生姜、葱根、芫荽洗净切碎,再放上两朵地瓜花,加水在锅里烧开,每顿一大碗,喂我母亲喝下。不知是否是这“药”的神奇疗效,母亲喝了两天,病竟然好了。</h3> <h3>八月底,敌军进攻胶东解放区前几天,八路军部署在水沟头潴河南岸一线,构筑防御阵地阻击敌军。区政府组织周边村青年民兵,利用晚上帮八路军挖掩体,修碉堡。母亲就和金铜村长一起,带村里的年轻人,从北马庄后山把砖石搬运到李家疃村河南堤和田格庄村北沙岭八路军防御阵地。因柳嫚需照顾有病的娘,村长不让她去,她就来缠母亲,跟着母亲抬砖石,黑灯瞎火的,一趟要走八九里路,一晚三个来回,连续干了七个晚上,直到兵临城下才停下,柳嫚的肩都磨出了血,也没吭一声。</h3> <h3>敌军进攻的头天深夜,接到区立刻组织村干部、军属和进步群众紧急转移的任务,母亲马上挨家挨户通知,安排埋藏粮食其它重要物资,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拂晓,和村长一起带领大家加入区里的转移队伍。柳嫚也带上她娘一起转移,当转移到五龙河边时,她娘看到满槽河水,死活不过河。因敌军已在水沟头与八路军激战,枪炮声一阵比一阵激烈,已过河的干部群众继续转移后,柳嫚搀扶她娘和其他不愿过河的群众,躲进孟山、草花山附近山上。当天下午水沟头被敌军占领,当晚胶东军区后勤机关、兵工厂、医院等五万多人安全撤出莱阳城。第二天上午,莱阳城被敌军占领。</h3> <h3> 母亲他们转移到海阳后,参加了胶东军区民运部组织的担架队,直到十月下旬,八路军解放了水沟头才回到村里。回来后才得知,柳嫚和她娘在山上躲了三天,她娘不放心家里,以为没有事了,非要回家看看,柳嫚便背着她娘趁黑回到家里,在掌灯做饭时,被敌人发现,将娘俩抓住捆绑并残忍的推进深井里杀害。</h3><h3> 那年秋,莱西县被国民党“还乡团”残害的三千八百多名干部群众中,有不少是已转移出去又不放心亲人和家园返回后被敌人杀害的。到十二月十三日,莱阳城解放,“还乡团”这帮乌合之众,基本上被八路军全歼灭。莱西县委、县政府迁址水沟头村(改称水集镇)后,漏网潜藏的残害干部群众的百名“还乡团”刽子手,一个个被挖出,公审后被就地正法,百姓奔走相告,拍手称快……</h3> <h3>年年初秋,地瓜花开。每当看到地瓜开花,母亲便会想起那些往事,心里也总会有些伤痛。</h3><h3><br></h3><h3>母亲病愈出院时,正是地瓜花开满地的时候。母亲说:“这地瓜花儿,能开到老秋,它就像喇叭,会给牺牲的烈士们、柳嫚和乡亲们传传话儿……”</h3> <h3>送母亲回来这夜,久不能入睡,回味着母亲的话,思绪万千。我想,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如今强起来,中国人百年来,学有所教、劳有所得、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的愿景正成为现实,这不正是成千成万的先烈为之奋斗的遗愿吗?我们应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继续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以此告慰为国为民捐躯的先烈们!</h3> <h3>愿经历过战争生死考验,身上留下弹痕伤疤的父母亲健康长寿,幸福快乐的安度晚年,过去的伤痛与苦难,不再提起。</h3> <h3>2017年9月12日</h3> <h3>作者李勋修(奎先达坂西),山东莱西市人,1976年2月入伍,毕业于乌鲁木齐陆军学校、兵团教育学院,曾在原铁道兵5师和新疆军区某陆军师服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