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长大，我在老去――献给母亲节

青藤姐姐

一头小牛在老牛身边顽皮地拱着，蹦跳着，哞哞叫着。无论怎样，老牛都不恼，眼神慈爱，偶尔甩甩尾巴，低下头舔舐小牛毛茸茸的身子。

田野里，泛着草木的清香。

你站在路边，格外安静。我告诉你，它们是母子。

你看了一会，仰头问我，妈妈你爱我吗？

我点头，爱。

很爱很爱吗？你再问，黑黑的眼眸那么专注。

蹲下身去，看着你，认真地说，妈妈爱你，很爱很爱。

一直爱吗？

是的，一直爱，只要妈妈不老。

妈妈要永远陪我，你忽然有些焦急，有些不快，语气笃定――妈妈永远陪我，不许老。

抚抚你细弱的头发，我笑笑，好的，妈妈永远陪你，一直不老。

妈妈拉钩！瞬间，你眉开眼笑。

有阳光照过来，身上暖暖的。那是春天。那时候，你六岁。

我爱你。是的，很爱很爱。但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开你，永远地离开。

那是心尖上的一点疼，不能想，不敢碰。那一刻，微笑着和你的手拉在一起，心的最深处，我在颤抖。我知道，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临。

疾病或者衰老，战争或者地震，瘟疫或者意外，那些不可抗拒的力量，会像暴雨冲走一只蚂蚁一样，冲走我腔中最后一丝呼吸。那时，即使不舍，我也必得离开你，必得离开这个世界。

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临，但是，我真的不能对你说，对你说那句违背诺言的话。妈妈老了……

亲爱的，在有限的生命里，我愿意无私无限地付出我的爱，在永久的别离之前，我愿意祈祷，那一天晚一些到来，再晚一些，再迟一些。等我，将你看护长大，等你，有足够的能力在辽阔的天空下独自飞翔。

现在，我必须在你身边。虽然我只是一个渺小的母亲，在落雨的黄昏，只是递给你一把小伞，在你跌倒时，只是等你自己艰难地爬起来，在不讲道理的时候，只是给你一个冰冷的不可通融的背影……

你还小，还在依赖我的怀抱，还在依靠我的手牵你过马路。

你还小，无数安宁的夜晚，你沉睡的脸荡漾出微笑。那么纯净，那么甜美，那么明媚。

我无数次在你背后，在我心里，重复：是的，我爱你。很爱很爱。

时光荏苒，岁月如箭。你撒开我的牵绊，独自走到同龄人中间。上小学，初中，高中，然后是大学，再然后，工作，娶妻生子。人生的道路一步步走过去，我愿意默默看着你，按着你想要的样子，成为你自己。成为真正的男人。

而我呢，一定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慢慢停下来，像最初收回手让你自己迈步一样。我站在路口，或者拐弯的地方，看着你，继续往前走。然后，我会回过头，去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回到乡村，进入田园，到向往的地方，亲近粮食，种植花草，喂养家禽，享受滋润心灵的阳光和雨水。你的父亲，也会和我一样。我们是彼此的拐杖。

无论走到哪里，你该知道，有些爱，会一直在。

六十岁，七十岁，或者更老，脚步蹒跚，白发苍苍。当我仰起头，浑浊的眼睛迟疑地望过去，变得软弱，不知所措时，你会来看我，握握我的手，搂搂我的肩。

我爱你，妈妈，很爱很爱。这句话，你可以用眼神，简单的肢体语言，或者一杯水，告诉我。

然后，有夕阳的余辉洒进窗口，让我感到温暖……

作者简介：滕燕，笔名腾燕，常青藤，青藤姐姐。自由撰稿人。吉林市作家协会会员，北方玄鸟诗社成员。诗歌散文小说刊于《知音》《吉林日报》《江城日报》《作家周刊》及网络平台等。

用文字触摸灵魂，用真诚面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