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喜欢扁豆

糖糖

　　清早冒雨去了趟菜场，惊喜地发现一老农摊位前小箩盛着紫色扁豆。扁豆，连系着我的青春记忆之根，即使过去了许多年，仍然清晰如昨。

　　中学毕业去了农村插队落户，多年的农村生活，熟悉的豆类品种繁多，诸如黄豆、蚕豆、豌豆、绿豆、红豆、豇豆、四季豆等等，有的可当粮食，有的亦可做菜，各有其可爱之处，但若只能挑选一样，那我首选扁豆。

　　记得乡贤郑板桥有一句“满架秋风扁豆花”，使一向默默无闻的扁豆在中国的文化里多了一层雅致的韵味，大有由乡野僻壤而登堂入室的感觉。其实，扁豆原本就是那般默默无闻朴素无华。

　　对扁豆产生的强烈亲近感，是在插队落户的艰苦岁月里。每每盛夏夜，当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去队里炕房收烤烟回知青宿舍，远远地听见蟋蟀虫鸣，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和被露水打湿的扁豆交融的味道，我知道我们知青的家就在前方。

　　从此，扁豆在我的物语世界里，代替了家。每当收工回来，尤其是夏秋之交，我总是特别期待邂逅这位沉默的乡村朋友。扁豆有绿白紫之分，我唯独喜爱这紫茵茵的扁豆。

　　村子里每家都有菜园子，勤劳的乡里人总是顺应着季节，将菜园子收掇摆布的井井有条，篱笆墙内随意种植一些蔬菜，如冬瓜南瓜丝瓜，韭菜苋菜芫荽，辣椒茄子西红柿，扁豆则倚着篱笆和老槐树无拘无束的自由生长，看它很快攀上了树顶向四周伸展，越爬越高；又像一顶遮阳伞，越撑越大。清晨出工，扛着锄头总看见那长长的藤蔓昂起头，像极了立体的五线音符，在阳光下欢快跳动，一股蓬勃向上的劲儿。偶尔我们也会去园子转转，看到有挂在槐树枝上的扁豆，便会踮起脚尖，拉扯藤蔓伸长胳膊去用力捊，然后将捋够一顿的扁豆，学着老乡的样洗净切丝，兑上辣椒经过土灶的一阵快速煸炒，一盆清香四溢的扁豆辣椒丝就端上了桌。还有一种土得掉渣的“扁豆粥”，乡里人多在没有菜时的无奈之举，清苦的岁月里，扁豆粥里放一点白糖，能闻到嫩嫩的清香。如今在记忆的舌尖上细细回味，仍能感受到掺入乡情乡土、烟熏火燎的、水乳交融的清香味儿。

　　前年陪同从昆明远道而来的长辈去常州乡下访亲，在抬头就看见蓝天白云的青砖黛瓦下，兴奋地看到一簇簇紫扁豆枝繁叶茂，恣意攀爬，给宁静的村庄点缀了生动的一笔，这是典型的农家场景，但是在我心中，没有比这更美丽的图画了。中午，亲戚去小院摘得一碗紫扁豆，撕去两头细细的茎脉，用水一冲，旺火快炒，顿时席间便多了一道美味清香的家常菜。闻着这久违的柴火烟熏的熟悉味道，蓦然有一种被乡情乡土包裹的幸福感觉。

　　扁豆的做法简单，或清炒或红烧，奢华点的放入蒜末豆酱和糖，做成一道酱香爆炒扁豆，可却贵在淳朴自然，渗透了浓郁的乡土味道。

　　我喜欢朴实无华的扁豆。看到了扁豆的一生，总在努力向上攀爬；懂得了扁豆一生，总在勤奋地吐蕊开花；明白了扁豆的一生，总是在默默无闻地不停结果。扁豆，即使到了秋尽时，还在努力开花，上下争雄层层叠叠，直至藤蔓枯黄，不辱使命站好最后“一班岗”。

　　扁豆多像我们当年的知青群体啊，将青春的大好年华，默默奉献给了广阔天地穷乡僻壤，头顶蓝天脚踏土地，努力地完成“绣地球”的伟大使命。

　　扁豆承载着我的火红青春，扁豆亦将延续着我的记忆和足迹。年年岁岁，花开花落，扁豆会在我人生夕阳的风景处，永远绽放一朵绚丽的生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