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用草木灰|散文

👦 文华

<h3>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读苏东坡的诗,突然想起了草木灰。<br></h3><div> 草木灰,就是土灶里的木柴、杂草、树叶树枝、玉米秆、麦秸、谷皮等燃烧后的灰烬。</div> <h3>  故乡陇东黄土高原,对待植物不分尊贵,一视同仁,狗尾草、蒿草和玉米秆一样,都繁茂的生长着。秋季植物奉献出准备了一季的果实。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是付出果实后植物的残躯。</h3><div> 其实,它们是农人的另一种收获。把麦草、豆秧、玉米秆晒干透,收好了。这些繁茂的植物,会被人带进每一个散布的庭院里,他们或在家门口堆积成柴火垛,或围着漏风的院墙抵御风寒。</div><div> 还有一些细致的人,会把这些植物的秸秆截成长短相似的柴火,便于烧火,取暖、做饭。</div> <h3>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用砖块垒成土灶,一根烟囱直冲天空,用以疏导炊烟,灶膛分上下两层,上层用以烧草木,下层用来通风和盛放从上层分离下来的草木灰。家家一例的一口大铁锅,煮饭、做菜,与食品有关的,用它;煎药、烧水,与食品无关的,也用它。没煮饭时,铁锅提起来,就能看见灶膛里一把灰白的草木灰。</h3><div> 我看到,麦草在灶膛里熊熊燃烧,迸发出火红的焰,这是属于它们的光荣时刻。两天过去,灶膛里就积了一层厚厚的草木灰。</div> <h3>  可是谁知道,这火焰熄灭后那些草木灰呢?</h3><div> 它们是植物的身躯粉身碎骨之后的产物,不高尚,不带情绪,仅仅留给人间一堆暗哑的灰色。</div><div> 这些草木灰可是有着大用途,我记得父亲常常把草木灰装进袋子内,放在厕所的一角,每当厕所里潮湿时,父亲便会把草木灰铺洒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干净了。</div><div> 在乡下生活,废物都是资源,放在农人手中,都是无用之用。一根草一点露,每种东西都有自己的用途。看似无用的草木灰可以用来清洗污垢,那时没有洗涤液,锅碗瓢盆脏了,水冲不去污渍黑垢,村人就掏一把草木灰,浸水之后,在陶器搪瓷铁器上反复擦拭,再用水一冲,器皿的表面光洁如初。草木灰性柔,揩拭之后,不会留下擦伤的痕迹。</div><div> 草木灰最大的用处是做肥料。施过草木灰的蔬菜,叶子绿油油的。种豆或种西瓜,若在刨好的小坑小沟里撒点草木灰,庄稼发芽快,长势极好。或许是受这种启示,农人在田间地头用苗禾、晒干的杂草等加上田土,一层一层地堆成圆锥形的土堆,燃烧半日后,就成了肥沃的火烧土。后来我从书上了解到,草木灰里有丰富的钾、磷、钙等化学元素,都是植物成长所必需的。</div><div> 不知道,在我出生时是否亲近过草木灰,我想多半亲近过,因为黄土高原的大地上,草木灰主宰的事物太多,包括生命。儿时,我们淘气,常常会被误伤,血流了下来,奶奶为了止血,通常会抓一把草木灰洒在伤口上,然后牢牢地摁住,父母对我们的担心便会在草木灰里消解掉;那时,物质贫乏,乡下孩子多数营养不良,因缺乏维生素A,许多孩子都患过“夜盲症”,治疗的土方就是猪肝搅拌锅灰。我吃过,药效良好。</div><div> 草木灰,还记载着乡村的祭祀。在陇东黄土高原,神像前面的灰炉,里面满是炉灰,这炉灰也是草木灰的一种。里面的草木灰祈求五谷丰登。</div> <h3>  植物从宽阔的原野来,用果实填饱了我们的肚子,用躯干温暖了我们的身躯,可我们往往忽略了它们,总觉得理所当然。有许多人和事,就跟草木灰一样,轻易地闪过我们的视野和思绪。</h3><div> 试想,草木隐忍着撕心裂肺的被燃烧的痛苦,变成草木灰,表面已经对生活麻木了,但是在一定情况下,比如冷风一吹,它就漫天飞扬了。农人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之下,会选择隐忍苟活,但无路可走时,也会反抗的,如背井离乡,去改变自己的生活。压力,有时会激发更多的能量。</div><div> 从农村走出的人多少都有一点这样“草木灰”性格。乡下有句俗话:“草木灰越拍越扬。”它是贬义词,指一个人与人吵架,旁人劝解,他变本加厉。有时它也被贬词褒用,用以称赞在外在压力之下性格越发张扬。</div><div> 也许,在现代文明进入乡村后,柴火垛矮了,草木灰少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也逐渐被我辈所淡忘;也许,在多年后的一天,我的孩子会在文字里邂逅草木灰的味道,不知他能否从文字里找到故乡,找到黄土高原远古的风俗,还应该有对生活对生命的独立思考和价值发现吧!</div> <h3>  田文华,男,庄浪万泉人,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