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藠、野葱和胡葱

彭歌

　　早几年到安化考察黑茶，顺便去陶澍故居参观。正是春季，山坡上野草茂盛，一片嫩绿，野花夹杂其中，星星点点。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我们发现了一片散落在矮墙周围的野藠，兴冲冲采了一大把。回到路边，在一家小馆子吃饭，嘱老板用野藠子炒腊肉，做出一份香喷喷的佳肴。我敢说，这道菜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美味之一。

野藠炒腊肉

　 回家一想，野葱与野藠是同一样东西吗？

以前听一位大厨说过，野葱和野藠不一样。但看其外形，却无甚区别，根部鳞茎很像藠头的缩小版，细管状的长叶却很像葱。

于是一直关注这事，问过好多行内人。本地朋友说，野藠儿也叫胡葱、野葱，或小蒜、野蒜。东北朋友说，这是小根蒜; 江浙人则说是香根菜、灌葱。去百度查查，胡葱、野葱、野蒜、野薤都有介绍，各类称呼一大串，然而看图片，却分明是一路货色。看来，这事儿众说纷纭，有点复杂。

野藠炒鸡蛋

　　查了好多资料，均不得要领，但有位专家的说法却让我心服：

“薤白（xiè bái），别名小根蒜、山蒜、苦蒜、小么蒜、小根菜、大脑瓜儿、野蒜、野葱、野蕌。拉丁文名Allium macrostemon Bunge.属百合科、葱属植物。李时珍说：‘其根煮食、糟藏、醋浸皆宜。’ ”

原来，野葱、野藠都归属于一个正式学名：薤白。薤白是什么？简单说就是原生态的藠头，即野藠。野藠经过驯化，根部鳞茎变得硕壮，便成了常见的家藠。湖南湘阴的酸藠头名满天下，长期出口日本等地，用的就是驯化后的藠头品种“白鸡腿”，又叫长柄藠。

这么说，野藠和野葱其实是一种东西，就像红薯又叫红苕、地瓜、山药，玉蜀黍又叫玉米、包谷一样。

而植物的驯化更为普遍，野生稻变成品类繁多的人工栽培稻，古茶树变成特性各异的栽培茶，兰草从山涧幽草变为当今千百个品种，都是驯化的结果。

　　野藠儿有一种特别的清香，似葱非葱，似藠非藠，虽野性未泯，却并不粗野。野藠炒腊肉最让人垂涎，炒鸡蛋也是天生绝配 ; 直接将野藠、鸡蛋用来炒饭，堪称一绝; 野藠拌豆腐也雅俗共享。将野藠做成腌菜，更是农家一乐。清明前后采回，清洗干净，晾至半干，切碎装入坛中，腌制一个月左右，就可开坛享用。那股浓郁的发酵后的坛子禁醇香，以及葱蒜夹杂的奇异香味，令人胃口大开。野藠儿腌菜放点干辣椒碎和花椒随便一炒，就会让人大快朵颐。盛夏用野藠腌菜当调味料，放在蛋汤或鱼汤里，特异的酸香味让人一吃难忘。

薤白是土生土长的野菜，中国古已有之，古人不但用之调理口味和身体，也让她堂而皇之进入诗篇。如白居易《村居卧一》 ：

种黍三十亩，雨来苗渐大。

种薤三十畦，秋来欲堪刈。

望黍作冬酒，留薤为春菜。

荒村百无物，待此养衰瘵。

胡葱

　　有一年深秋到湘西，照例去逛菜市场。刚进门，便看到一把把貌似野葱的菜摆在摊点上。苗家小贩说，这是胡葱。我没犹豫，立即买了几大把，准备带回家炒蛋吃。

回家后又犯了糊涂: 胡葱这名字，让人感觉是外来品种，外形却和野藠、野葱差不多，为什么？

一查才知道，胡葱果真来自中亚，目前已有大面积栽培。胡葱的别名也不少，如干葱、冬葱、回回葱、火葱、蒜头葱、瓣子葱等。和薤白一样，胡葱也属百合科（Liliaceae）葱属，但学名却是Allium ascalonicum L.，与薤白不同种。

然而，现实远沒那么简单！民间普遍将野葱、胡葱视为同一物，甚至有“野胡葱"之说。我问过湘西朋友：“这些胡葱是人工栽培的鸣？”朋友白我一眼：“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谁会栽种！”

看来，这事儿“冒得书对”，一团乱麻。如有哪位植物分类学家能指点一二，本人将不胜感谢。但这样的专家恐怕也是凤毛麟角，这辈子难得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