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有我们的诗和远方

西马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方君才</span><br /></h1> <h3>  光阴一弹指,偏执地认为距离就是远方。只因登上山巅,距尘世更为遥远,那里曾有我们久远不去的青春和梦想。可对于那座云雾缭绕的大山我们又了解多少?</h3><h3><br /></h3><h3> 白云山旧称黔山,位于保靖县境内,2011年6月4日,升级为国家自然保护区。白云山山高谷深,溪河纵横,有大小溪流49条,主要河流有巴科河、马塘河,两侧多是悬崖峭壁,深度300—700米之间,所有溪河汇入酉水,浩浩荡荡流向沅江。</h3><h3><br /></h3><h3> 与白云山结缘是1991年,有个要好的高中同学辍学了,他叫彭渊,家住白云山牧场,一口络腮胡,同学都叫他胡子。秋天的时候,他来了信,给了我们三个最要好的同学一人一封,内容煽情,让人潸然泪下,最后他邀请我们去白云山,那时正放寒假,彭渊还邀请了他暗恋的一个女生同往,考虑甚久,这个女生婉拒了。其实他们相互喜欢,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种清浅的友情,纯美清新,回味却那样忧伤。对于少年时的我们来说,白云山是一座洒满旅愁的高山。</h3> <h3>  家里有部海鸥牌120照相机,是父亲1982年购买的,我偷偷地带上了,买了一坨柯达胶卷,另购几包定影粉和显影粉,斜挎一个黄布书包,上面印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h3><h3><br /></h3><h3> 去白云山的第一站是保靖县毛沟镇,同行有老五和舒克清,舒克清家住毛沟镇科落洞,那是一个极偏僻的地方,将倾未倾的木屋,建筑在科落洞的半坡上,令人担心什么时候不小心会坍塌。那时腰挎照相机,不亚于现在开一部宾利欧陆,这实际是同种概念,也正如那时吃饭,如果桌上能有一碗红烧肉,也许就是人生之大奢华了。大约当时也囊中羞涩,极珍惜胶卷,试想"喀嚓"一下,三毛钱就没了,多么痛的领悟!我几乎没动过念头要拍风景照,当然,人物照又另当别论了。彭渊来信中说白云山有野猪,我还是想抢拍两张的。严格地说,一坨胶卷可拍16张照片,在我手里能有12张好照片就不错了,余下的胶片多因曝光模糊不清而夭折。</h3><h3><br /></h3><h3> 第二天上白云山,舒克清的妈妈煮了些鸡蛋,放在我们口袋里,格外给我和老五多塞了一颗,克清嘟嘟囔囔地说"难不成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害得老五一路不停打滚笑。第一张珍贵的镜头自然给了这位慈祥的妈妈。</h3> <p class="ql-block">  科落洞通向白云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两边荆棘丛生。这条路的格局在于一直向上,长时间爬坡可以让你忘了尽头,两侧俱是古木参天,爬坡的人也可忽略不计沿途风景。偶尔头顶浓郁的树木会透开一丝光,令人心头敞亮。附近有猎人放野猪套,或有樵夫伐木,唱着嘹亮的山歌,大约没有女歌手回应,就成了独唱。这种光景差不多已经抵达山顶。至今我还记得那山歌的歌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上起云云起花,</p><p class="ql-block"> 包谷林里种豆荚,</p><p class="ql-block"> 豆荚缠坏包谷树,</p><p class="ql-block"> 娇妹缠坏后生家。 </p><p class="ql-block"> 娇妹门前一重坡,</p><p class="ql-block"> 别人走少郎走多,</p><p class="ql-block"> 铁打草鞋穿烂了,</p><p class="ql-block"> 不是为你为哪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一棵古树下,我看见了一张古铜色的脸,这是一个樵者,四十来岁的汉子,手节粗大,他的音域宽广浑厚,非常有穿透力。当时我并不明白这首歌的意思,经过了二十多年,歌词还记忆得十分清楚。现在才明白产生这种好山歌实有原因,如果没有一种适当的对象和特殊环境作为土壤,这些好歌不会生长,这些歌也不会那么素朴、真挚而美妙感人,白云山是生长这种好情歌的好地方!我连续给了这个樵夫几个镜头,背景是那棵老珙桐树,珙桐是地球上的植物活化石,和大熊猫一样稀罕着呢!这画面我不用看相片,也能时时记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白云山雨量充沛,植物茂盛,常年四季云雾缭绕,由于山体海拔较高,四季时晴时雨,容易形成云海、云瀑、云涛奇观。白云山是国内发现白颈长尾雉集中分布最多的区域之一,另外还有黄腹角雉、白冠长尾雉、红腹锦鸡、勺鸡等8种其他雉类分布;白云山森林植被主要有10个植被型和65个群系,是湘西自治州植被保护较完整、生物资源丰富的地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里曾是保靖最大的知青农场,没有之一。1973年,一群风发正茂的青年听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离城别家,屯垦于此,荏苒了五年的好时光!打造了一段白云山知青农场的传奇,也许它不只是一座山,它还是一段如酒如歌的光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彭渊的家,夕阳把余晖洒满庭院。老五抢过相机,拍下了一瞬间的美好:夕阳、岩墙、黛瓦、炊烟。多年后,彭渊为了孩子的教育,早已离开他居住的大山岩屋,我们所有关于对白云山的记忆也就是那几张黑白胶片,而他却历经了挑筋裂骨般的和故乡告别的过程。旧时光已经改变,这个时代是需要改变的,更多时候我们也需要回忆,需要在回忆成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彭渊辍学主要原因是他的长兄得了精神疾病,父母身体不怎么好,他得承担来自生活压力的一部分。每个人的一生都需要一段记忆支撑,这段记忆也决定了一个人的发展方向。到彭渊家的第一顿饭是真正的红薯饭、南瓜汤,望着火炕上挂着满满一炕被熏烤得干巴巴的野猪肉,苏克青、老五和我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便傻傻地端着碗朝彭渊笑着,他也不管我们笑的用意,兀自往火膛添着柴。</p> <h3>  一夜无话。早上醒来,一桌子的好菜端了上来,只听到彭渊在那儿嚷嚷:吃早餐,吃早餐!我们湘西乡下的早餐,也是大餐,必须要围上桌子。湘西的一日三餐极少吃汤汤水水,顿顿都要在灶台冒炊烟。我们几个围上桌子,岩屋光线暗淡,但桌上的野猪肉、白绵肉(果子狸)、麂子肉已经让我眼睛大亮。1991年的白云山,经常有野猪溜到住户家和家猪抢食的现象,偶尔也有人养母猪,猪圈里爬出一窝野猪崽子,农户也见怪不怪。彭渊说,昨天的红薯饭、南瓜汤也是一堂生动的生活教育课,没当家不知油盐贵,对不起几位哥儿了!我们几个轮流摸着他的头:看在这顿饭的份上,不怪你!<br /></h3><h3><br /></h3><h3> 胶卷大部分用在了彭渊家。他大哥疯了,是那种很安静的疯,听说是为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疯掉的,我给他照相的时候,他基本上也懒得抬头,这和一座沉默的大山有什么区别?彭渊的父亲是个坚毅的老人,风霜在老人的脸上刻划一条条沟壑,每一条沟壑就是一个白云山的故事,那是世事沧桑在他脸和额头刻下的符号。饭后,每人一碗白云山茶,这茶是彭渊自己用锅炒的,茶有烟火味道,但也不乏绿茶的甘苦参半!第二年春天,山下人上山采茶,有个野猪坪的姑娘看上彭渊了,我们这位最先走出校门的胡子哥也开启了人生开花结果的第一步。</h3> <h3>  我记得彭渊门口那条路是砂石小路,一直通向场部。场部有卖豆腐和卖猪肉的小铺,不远处有个山寨叫叒坞,若遇逢年过节,叒坞很热闹,它把白云山衬托得如同集市。</h3><h3><br /></h3><h3> 上山第三天,白云山就下雪了,这雪下得纷纷扬扬。我们欣喜地爬向海拔1320.5米的白云寺,白云寺是保靖县境内最高的峰顶,可俯瞰花垣县城和整个里耶河段,登上白云寺,四周白雪皑皑,不觉心旷神怡!海鸥牌照相机有半自动照相功能,我们摆着时下最酷的姿势,张牙舞爪跋扈到了极点!</h3> <p>  雪依然在下,看样子没有歇息的时候,是时候归家了!匆匆忙忙冲好胶卷,我把底片给了彭渊,便告辞下山,怎么挽留也没用。老五和苏克清一人削了一根木棒做拐棍,我们执意走小路穿杉木溪直达芭茅寨,到芭茅寨便可坐船回到保靖码头了。</p><p><br></p><p> 还没到白云山林场,就遇见芭茅寨的邮递员老张,这个邮递员有点驼背,背着一个绿色的大邮包,虽然是大落雪的天气,他也走得一脸汗津津的。老张可能是白云山最打动我的人,听彭渊说,不管天晴落雨,刮风下雪,他从来都不误事。其实通往白云山的邮递渠道,下雪天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饥饿的野兽跑出洞穴,如果饿极了也会攻击行人。</p><p> </p><p> 彭渊老远就向老张打了招呼,老张笑呵呵的说:"小彭儿,莫慌,有你的信!"彭渊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张叔,我米问信,麻烦您引哈路,把我几个同学带到芭茅寨坐船去。"从彭渊胡子拉渣的涨红的小脸,就知道这信是我们班那位女同学写来的。虽然彭渊和她最终没成眷属,但他们的情谊足以感动邮递员、感动大雪天,也感动海鸥120、感动了我们那个时代。</p><p><br></p><p> 也许这就是个被胶片记录的岁月,那里有我们久不曾去的青春和梦想,勿忘心安,惟愿青春永在,黔山不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