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人间词话》里的禅

David

- David原创书评系列 -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不知道看了多少个版本了，虽说每次都能有新的收获，但不得不说每次都要有极大的耐心，才能把这半文不白的文字和大量的引用诗词原作看完。

《人间词话》最重要的评说即为"境界"，作为民国第一毒舌的王国维，撇去历代填词中占十之八九的幽怨脂粉和官样文章，撷取出其中最能直击人心的篇章、名句，甚至是字眼，评点其境界高下，注解其精彩之点或制肘之处，不文不白的同时还夹杂着叔本华、康德等西风东渐之时的哲学美学观点。虽是大师风范，但仍有一些曲解强说，引致后世争论纷纭。

　　《人间词话》里关于境界最著名的论说当属此段：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语道尽了做学问、拼事业，乃至人生的修为历程。先是机缘使然，立下高远之志；继而在选定的道路上坚持上下求索；最终迎来顿悟的时刻。

如果只看这三篇词原文（附后），大抵还是离愁别绪、爱恋思慕之意，经大师断章取义，顿时境界大为不同。纵观词三百篇，虽自李后主而眼界始大，辞藻华丽、朗朗上口，但之前我总觉得格调不高，除了苏轼、辛弃疾、范仲淹和不招王国维待见的李清照外，大部分都不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也许词人们本就是在借情咏志，只是吃瓜群众"无言谁会凭阑意"，全靠大师批评之功，每每是一句见境，甚至是一字见境。由此可见书评意义所在，而精英的声音永远决定着普罗大众的取舍。

　　境界到底是什么，David觉得就跟江湖一样，似乎离我们很远，其实大家都在这里头混着。王国维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这也可以说是入世和出世的道理。"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王维一生大起大落，终成诗佛，诗中见禅。"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这点就引起争议了，可能只适用于个别特别纯净的天才，才能一语道出禅修的终极目标。其实不仅仅是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我们的事业和人生也是相同的道理，入世和出世都是相对的，往往是入世越深，历尽世事才能顿悟出世。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也许本着严谨的求证精神，我们其实很难为人生找出一些确定的意义，但我们无法忍受这种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要么寻求信仰，要么寻求目标，相信自己是宇宙中极重要的存在。也许我们在众里寻他千百度之后，终能发现宁静喜乐就在灯火阑珊处。

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作者】晏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作者】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青玉案·元夕

【作者】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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