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随笔一则(2010)

空山

<h3>  突然想说说电影。前几年,在看过贾樟柯的《三峡好人》之后,影片带给人的感动与余味久久无法散去。打那时起,心里就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即什么是好的故事?</h3> <h3>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电影无论是在产量还是在质量上都有了一个较大的飞越,其中佳片固然不少,滥片其实也很多。我们这一代人,从小是看香港的武打片警匪片长大的,但是流行并不等于品质,期间虽然也偶有像王家卫、许鞍华这样的导演出现,但实在讲香港电影整体评价并不高,即便说到喜剧,也不过就是黄百鸣式的那种闹剧,并不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更遑论打动人心了。但是,周星驰是一个真正的异类,他所引领的那种无厘头式的喜剧电影异军突起,凭借种种精巧的情境构想与语言设计,瞬间就在华语影坛占据了最为重要的地位。要知道,早年间周星驰的地位还不远像今天这么高,既没有被冠以“喜剧天才”之名,也没有被贴上“后现代解构主义”的文化标签,是以绝少会有人公开承认是他的粉丝。这方面,我比较佩服像薛兆丰,在大家还在怀着复杂心情观看或评论周星驰的电影时,薛教授就不仅承认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并且承认就是喜欢周式电影的那种恶俗(忘记具体是怎么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这是很不简单的。周星驰的电影,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它既是脱胎于香港整体的文化土壤――这个文化土壤其实也是中国的,但是它(指周星驰的电影)又是这个土壤里生出来的一个反抗之物,换句话说就是,它脱胎于传统但又嘲弄一切传统最终却还依附于这个传统。可与之相比较的一个文化现象大概就只有台湾的李敖了。</h3> <h3>  记得是1999年,我那时已经回到学校里读书,才第一次看了《大话西游》,而《大话西游》早已经火遍了中国北方的校园,那种火爆的程度和电影的实际票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给人非常荒诞的感觉。后来,我差不多把《大话西游》看了十多遍,尤其是其中的第二部。实话说,每次都会感动得落泪,真是应了一句话:最好的喜剧其实是悲剧。好像,《喜剧之王》也有这样一股悲凉之气。再后来,看到贾樟柯说他拍电影不为不朽,只为能于此中落泪,就懂了周星驰和贾樟柯的电影虽然象征着人类生存境况的两极,但在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悲剧)。</h3> <h3>  事实上,电影和其他的艺术形式一样,都不过是在抽象地反映着社会、历史、文化以及人们的情感、故事和梦想,即使把某部电影贴上写实主义的标签,我也不会迷惑到把故事本身当作真实的生活。但我承认,那些隐藏在故事里的隐喻是如此地令人困惑而着迷,时而像潮水一般引起心灵强烈的共鸣,时而深深钻进你的内心里与你自己的隐秘相碰撞,时而又仿佛张开的蛛网让你感到无处可以遁逃。但是,电影的基本问题还是如何讲述一个好的故事(和小说一样)。戏剧有所谓的四分法:开头、发展、高潮、结尾。但是这样的故事结构,再加上人物关系的设置,就能展现出所谓的戏剧的张力吗?或者,就能称得上是一个好的故事吗?第二个问题是好的故事应该如何叙述?以小说而论,就有直叙、倒叙、意识流等等叙事方法。在电影《三峡好人》里,主要的情节是依两条独立的寻人的线索而展开,这是常见的演绎手法。其实对于电影来说,两条线索已经接近极限,两个小时的叙事不可能接纳过多的线索。现在的电影构成,平均下来一般在四百个镜头左右,所以故事必须是简洁的,太过繁复的部分必然要被裁剪。然而,我还是无法认定:一个好的故事应该如何叙述。我也想起小说《法国中尉的女人》,那种奇特的叙事方式甚至深深地影响到了后来各种精神分析类型电影的叙事方式。最常见的叙事方式是以时间为标尺来向前推进,但是随着意识流小说的兴起,电影也在学习借鉴这种表现手法,即情节也可以由故事中人物的意识流来推动,一个具体的表现就是大量摇晃镜头的使用。对于戏剧或电影,到底什么是“好”,难道没有一个标准吗(不要说票房就是标准)?</h3> <h3>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机械地来理解电影或戏剧这门艺术了。为什么我们在欣赏凡高的《星夜》,又或者在欣赏莫奈的《睡莲》时,就不会去想一想什么是好的绘画呢?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有两个途径:感性认知和理性认知。按书面定义,就是通过感觉器官对客观事物的片面的、现象的和外部联系的认识。理性认识是指在感性认识的基础上,把所获得的感觉材料,经过思考、分析,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整理和改造,形成概念、判断、推理。理性认识是感性认识的飞跃,它反映事物的全体、本质和内部联系(这段话是从教科书抄的)。但是,当把这样的两个定义放在一起时,则不禁想到南唐李后主。王国维评价李后主时说: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那么,我们能不能推而广之说,好的艺术(比如电影)一定是“阅世浅而性情真”的呢?或者,好的艺术一定是停留在以感知认知阶段来观察和反映这个世界的呢?从前,我们以为世界就是这个世界,而所谓的“象征”、“隐喻”是纯粹的主观思维之物,但是随着年岁渐长,我愈发觉得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世界并非那么实在,就像一个人能听能看能够触摸,但实际没有任何的意义,倒是那些“象征”、“隐喻”似乎更接近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我真的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h3> <h3>  但不管怎样,我们至少知道,以纯真的性情去去面对世界、面对人生,则多多少少会让人感到人性的温暖与善意。人与艺术,不仅仅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也不仅仅是互为映射的关系,更确切地说,人们通过艺术获得了心灵的慰籍与升华,同时艺术也帮助人们消解了冰冷与孤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