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我今年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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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除夕,我就53岁了。 记得小时听戏有句台词总记得:大路上走来人两个,一个老汉一个青年,老汉今年五十三岁。。。大学毕业后,办公室里有好几位老教师,最大的47岁,那时总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老啊!经验丰富,平和淡定。讲课时,学《念奴娇赤壁怀古》讲到‘人生如梦’时,总要说年近半百功业无成的感叹,但从没有把这个年龄和自己联系起来。可是今天想到53这个数字,却让我感慨万千。 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五十多年路,似乎依稀可见。。。。。。 没赶上大炼钢铁的时代,也没赶上三年困难时期,更没有与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同步,也许这就注定我的平庸。在一个既没有汽车站也没有火车站的地方出生了,这个牌子还是最近几年才立起来的。 这里的山上满是曲曲折折的大沟,顺着沟走,只要朝一个方向就能走到山顶。这里是我们童年的乐园。 我在村里的学校一直读到八年,初中毕业。同一年级的学生从近300人,一直减少到4个人。还好,我身体弱个又小干不了体力活,就一直读到毕业。 <p class="ql-block">17岁时,只有45公斤的我一个人扛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重的行李走进了旗里的重点高中——锦山中学。靠着设在古寺里的图书馆里的书和学校食堂的大碴子干饭加飘着几点油星的白菜汤的滋养,外加几个名牌大学毕业和只有初中文凭的教师组成的群体的培养,20岁时成了村里第一个文科大学生(之前有一个理科大学生)。</p> 最美好的岁月就在贫困与拼搏中错过了。没有开心,没有浪漫,甚至连运动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光匆匆,留下的是痛苦的记忆。 大学四年过的还算充实,泡过图书馆,打过工,偷偷的练过写作,虽然从没有发表过一篇作品,但坚持了一年多每天500字以上。也准备过考研,但看到年迈的父母身体渐衰,便放弃了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奢侈的想法。也曾和同学一起到老师家看电视或挤在一个大教室里200多人看中文系里的那台18英寸彩电,《霍元甲》《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红楼梦》一部接一部,百看不厌。也曾站在霍林河大街看日出,去西辽河畔看沙坨子,去大青沟听流水声。那时的生活真是幸福,扎在文学的故纸堆里,在美好的文学世界徜徉,如饥似渴,惬意而兴奋。 有时几个好友花几角钱在茶馆里泡上一个晚上,聊聊精彩的过去,美好的未来,还可以八卦一下某一老师,某一学生。时光荏苒,那美好的自由的大学生活就被一张派遣证和30块钱结束了。 刚到林区那几年,现在回想起来主要是尴尬。 本以为来到边远地区,大学生会很稀有,但就在开学不久为学校整理材料时发现这是一所拥有众多文革前名牌大学毕业的教师的学校。原以为自己会很厉害,才明白自己就是一个最无名的小卒,尽管自己很努力,依然改变不了命运。 <p class="ql-block">刚毕业不久,就面临着找对象成家。当时是学校分家属房,前提条件是必须结婚才有机会申请。于是,裸婚加闪婚,学校给分了一处土坯房,家徒四壁,连粉刷都没进行就住了进去。那时节,妻子没穿婚纱,我们也没有婚纱照,家里唯一的电器是我用朋友和同事给的份子钱买的一个半球牌电饭锅,唯一能转的是廉价的孔雀牌自行车的轮子,就这样尴尬地开始了生活。这里,似乎与现代文明没有任何关系,每日的生火,劈柴,挑水,做饭,淘灰,扫院子。下班回来躺倒在土坯炕上,想着以后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是艰苦。</p> <p class="ql-block">每月开工资还要各拿出二十元(工资的1/5)给双方的父母。于是日子常常是捉襟见肘,总是月初还债月底借债。半年没买过鱼和肉。一直到20年后父亲去世,我和妻子还后悔当时父亲千里迢迢来看我们,而且帮助我们修葺了房子,在我家呆了一周,我们连一顿鱼也没有给他炖,后来想起的不仅是尴尬,而且有些心酸。</p> <p class="ql-block">为了让自己的日子不尴尬,我拼命的努力。首先在工作上得到认可,我把教科书快翻烂了,连课本上的标点符号都不放过,终于在一次领导听课时发现这个年轻人对教材分析的这么透彻,在随后的期末考试成绩分析时发现他教的班级成绩也不错。于是,教学上不再尴尬了。</p> <p class="ql-block">接着是当班主任,教三个班的语文课,最忙的时候还在林业师范代三个班的语文课,工作量的增大,经济上有了一定的改善,但上有老下有小,妻子看不下我的忙碌,试图进一步改变我们的经济条件去外地打工了,我没有拦着,毕竟把工作买断的她也希望在社会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实现自己的价值。</p> <p class="ql-block">经过我们共同的努力,我们从土房换到了楼房,又换大了面积,这过程花费了我们22年的时光。这期间,我送走了岳父岳母父亲母亲四位老人,还送走了39岁的弟弟,这期间,我把儿子一点点养大,一直到大学毕业,这期间,我带走了十届高三毕业生,有文科班理科班,补习班音体美特长班,重点班普通班,这期间,我把我的情感分解成若干部分,尽量合适的分给我身边的人,这期间,我有四次皮肤病发作,每次长达三个月,严重时自己不能穿衣,吃饭筷子很难够到嘴,走路艰难,但我没有请过一天病假。这期间,我乌黑的头发先是减少了,之后是白了,到现在是几乎没有了。这期间,我的体型是先胖到一塌糊涂,之后是恢复正常。</p> <p class="ql-block">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改变了尴尬,我自己却让岁月推移成知天命的一介老儒。</p><p class="ql-block"> 摆脱了尴尬的境遇,经历了三年的思索,我终于走向了淡泊。</p><p class="ql-block"> 这三年,我接了一个95后的班级,14班。三年来,我过的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名学生因为与家长意见相左或与同学相处不睦便多次离家出走,虽然最后都找回,但那过程却让人煎熬。也有些无法与外人道也的事情,更让人揪心甚至以后想起来还心痛。很少有一件事做的漂漂亮亮的。但也正是他们的淘气,让我走进了他们,成了他们的老爹。他们会集体为我过生日,会把用电热宝暖了一节课的牛奶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冬天走路时,尤其是过马路他们会搀扶着我,尽管我不需要搀扶。连上课他们都来接我。正因为这,我看淡了他们的错误,也看淡了自己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三年,不知为什么病魔再一次光顾了我,犯了两次痛风,走路极为艰难,2014年初我不得不卸下了一个班的课,只教两个班。其实每一次犯病都是一次意志的挑战。当然更多的时候我是健康的,我把快走的运动坚持了九年,而且学了太极拳,滑旱冰,滑冰,运动给了我平和的心态。</p><p class="ql-block"> </p> 这三年,我经历了儿子大学毕业后择业的艰难时期,看着儿子没头苍蝇般的乱撞,我无能为力。现在儿子终于有了较为稳定的工作了,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三年,我几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但我身边的青年教师却一个个成长起来,他们的课获得呼伦贝尔,自治区,甚至全国的奖励,我为此而自豪。 这三年,风霜雨雪培养了我的淡定,阳光虹霓滋养了我的平和,53岁的老汉,没有了头发,甚至健康也打了折,但半个世纪造就的命运让我拥有了向前看的思想,平静的看着这个世界向前发展,自己也悄悄的加入其中,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自己的那份感受。 <p class="ql-block">  老汉我今年53,我好想坐在山村的田埂上,听着我喜欢的音乐,看着满山的绿色庄稼在不断成长。抑或是走在雪原上,静静的听那嘎吱嘎吱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汉我今年53,不再为吃喝犯愁,也有了双休日,在阳光明媚的冷极地带——大兴安岭的早春,戴上耳机,装上手机,打开音乐,穿戴严实,向南山的松树林桦树林出发,看松枝上挂的白霜,看阳光被桦树林扯成丝缕的灿烂,听阵阵松涛,听雪落荒原。在宁静的夜晚,背上冰刀,听着音乐,在滑冰场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地方,装备整齐,小心翼翼的在冰场轻轻的滑行,53岁的老汉太需要这种感觉了。这本是5岁或13岁孩子做的事情,我却津津乐道,因为我的童年是懵懂的,少年是心酸的,现在终于坦然了,于是,放下了年龄,体会生活给予我的快乐。</p> <p class="ql-block">老汉我今年53,常常会回忆以往的岁月。于是,我的那些在外漂泊的孩子们常常帮助我回忆:这一个上大学放寒假没回家就先来看望我,那一个从遥远的地方给我带来了当地的茶叶,这一个集合了一大群同学与我共同诉说当年的快乐,那一个跟我讲述这些年奋斗的历程,这一个爆料了当年的秘密,那一个揭穿了同桌的老底,这一个晒出当年的照片,那一个唱起来当年的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情感。</p> <p class="ql-block">这个叫我老师,那个叫我老宋,这个叫我大爷,那个叫我老爹,这个直呼老头,那个就叫老爸,不同的称呼一样的情感。53岁的老汉就靠着这些回忆充盈着岁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