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去的声音

鄒編輯

<h3> </h3><h3><br /></h3><h3> (散文)</h3><h3><br /></h3><h3><br /></h3><h3> 那些远去的声音</h3><h3> 邹海夫</h3> <h3>  人生里许多时刻都有手艺的装点陪伴,朴素温暖,充满情谊,饱含着人生的礼仪和做人的道理。老手艺匠们传承着手艺,用声音拉近着心灵的距离,沿袭着人与人之间最朴实的情感。</h3><h3> 我的家乡在胶东半岛的昆俞山区,记得小时候的乡村,人们过着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的纯朴生活。那时候没有电,自然也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家用电器,人们生活中使用的物品基本都是手工制作,于是,各种手艺人应用而生。这些手艺人推车挑担,走村串巷,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尤其是他们招揽生意时发出的吆喝声,抑扬顿挫,高亢悠长,传的很远很远,成为这一带村巷里独特的音符,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如今,人们在享受着现代化生活的同时时,手艺人那些如同戏曲般的吆喝声,也渐渐离我们远去。</h3><h3><br /></h3> <h3> "爆棒米花来,又香又甜的爆米花"</h3><h3><br /></h3><h3><br /></h3><h3> "爆棒米花来,又香又甜的爆米花"--爆花师傅的吆喝声回味悠长,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年味。</h3><h3> 我的家乡盛产玉米,这里的人们叫玉米是"棒米",因为玉米长的又粗又长,很象一根大棒子。但是,童年的我们能平时吃的主要是地瓜,玉米饼子,要是能过一次爆米花瘾却很难,除非年关和谁家过喜事。</h3><h3> 那时,每到寒冬腊月,那些走街串巷的手艺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卖糖球、捏糖人、爆棒米花的吆喝声,给沉寂的山村带来了欢乐。每当"爆棒米花来,又香又甜的棒米花来"的吆喝声从村头传来时,村里的一群小孩儿便跟在爆花老师傅的身后,随着老师傳一起吆喝起来,高兴的又蹦又跳,一直吆喝到村中。这时,家里的大人便拎着玉米跟了过来。</h3><h3> 只见, 在一块宽阔的场地上,爆花老师傅把装好棒米的铁罐儿横放在一个铁制的三角架上,三角架的中间是一个装满柴禾的铁槽,铁槽和它不远处的木制小风箱被一根中通的铁管连在一起。点燃铁槽里的柴禾,爆花老师傅左手握着铁罐儿手柄不停的360度旋转,右手不紧不慢的拉着风箱,罐里的棒米撞击着铁罐儿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和铁槽里的火苗"哧啦、哧啦"声音就像天簌之音,加上小孩子们欢笑声,把这小山村搞得热热烈烈。十来分钟后,当按装在手柄上的气压表的指针指到5时,老师傅迅速把铁罐儿从三角架上提起横放在地上,把铁罐儿口紧挨着早巳用铁丝鼓捣好的编制袋里,然后,左脚踩着铁罐儿,右手拿一根铁棒儿,使劲扣向铁罐口,随着"呯"的一声巨响,铁罐的盖儿开了,香脆可口的棒米花从铁罐儿里蜂拥而出,整个小山村都弥漫在棒米花的香味里。</h3> <h3><br /></h3><h3> 家乡虽然盛产玉米,但我们家爆的棒米花并不多,因为那年月粮食收成总是不好,在加上家里面人口多,母亲总是说:孩子,咱们家穷,5斤玉米粒磨成玉米面,我们一家可以吃好几天,因为那时玉米面烀成饼子,都是给下地干农活的大人吃,母亲有时也给我们分一点吃,所以,母亲不舍的,说:把5斤玉米粒爆成棒米花,一家人一两天就吃完了。每当母亲说这话时,我们立马上前扯着母亲的衣角,仰望着母亲的脸低声说:妈妈,给俺和弟弟妹妹们少爆点,少爆点,一年就只能吃上这么一回呀。母亲看着我们一个个,也十分心疼,就拎上三斤五斤的玉米粒,领着我们去爆玉米花。</h3><h3> 爆好的棒米花拿回后,母亲先分给我们一人一小碗,剩下的装进不透气的袋子里面扎好,藏在严实的地方。等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实在馋得不行,母亲再打开袋子分给我们一些,母亲说:好东西不能一下吃完,要慢慢吃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现在想一想,母亲的话蕴含着深厚的生活哲理,福不可尽享,给生活留点希望,幸福就会把握在手中。</h3><h3> 爆棒米花香脆可口,一点不假。刚出罐的棒米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唾延,拈一粒放进嘴里,轻轻的合着牙齿,"喀察"一声咬开,那香、那脆,让人回味无穷。如今,人们巳经很难觅到这种老式的手摇爆米花机了,虽然现在各式各样的爆米花已经让我们味觉麻木了,但岁月深处那一缕缕棒米花的清香,连同那一声声回味悠长的"爆棒米花来,又香又甜的棒米花来--",仍时时萦绕在我们的耳边。</h3> <h3> "锯盆-锯碗-锯大缸来"</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锯盆-锯碗-锯大缸来",锯匠老师傅挑着担子,还没等进村,就扯着他那清脆悠长的嗓音吆喝起来了。</h3><h3>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十分困难,家中常用的锅碗瓢盆大水缸,不是破的历害,谁家也不舍的去买新的,因为家家户户收入都不多,辛辛苦苦挣的钱有限,吃饭都要斤斤计较,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大人,孩子不小心打破了碗什么的,虽然赶紧说一句"岁岁平安",但心底还是很懊恼的,一只碗就是一斤白面的价钱,换成棒米面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所以,那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珍贵的,都要用到底,直到真正不能用为止。碗是吃饭的家伙,那时农村一般家家用的都是粗磁大碗,碗若摔的粉碎,只好再去添一只,若摔成两半或有裂纹,就收拾好,等村里来了锯匠,将破碗锯成好碗,所费不多。</h3><h3> 那时的农村生活就像沉寂的湖水,只有当村头传来"锯碗-锯盆-锯大缸-来"声音的时候,整个村子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湖心一样骚动起来,街上玩耍的孩子们叫喊着、奔跑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涌去。锯匠老师傅挑着担子战悠悠的走来,担子前面是一个有几层抽屉的工具柜,后面一端是一个小火炉和风箱,锯匠师傅挑着担子一边走着担子一边发"吱吱呀呀"的声音,给山村和孩子们带来无限生趣的快乐。</h3><h3> 锯匠老师傅来到村中,找一棵大树下面,放下担子,拿出板凳坐下来,先抽袋烟,喘口气,笑着看了看四周的孩子,又不紧不慢的吆喝起来:"锯碗-锯盆-锯大缸,锯的碗来不漏汤"。这时,那些孩子们也学着锯匠师傅的腔调吆喝起来:"锯碗-锯盆-锯大缸,锯的碗来不漏汤"!</h3> <h3><br /></h3><h3> 不一会儿,村里的大人们便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熟悉的便给锯匠师傅点上袋烟,聊两句家常里短,客气一番,然后再拿活来,东家的海碗、西家的面盆、南家的水缸、北家的暖壶⋯⋯一有尽有,上午到下午,锯匠师傅都是做不完的活,挣不完的钱。</h3><h3> 遇到一些精细的小碗,锯匠师傅干起活来十分精致,小心翼翼,先将破碗用绳子梱住,人坐在板凳上用腿夹住碗,左手食指与拇指捏着钻盅,余下三指拿着钻,右手持弓,将钻在弓弦上绕一圈,先将钻尖在嘴上沾点唾液,然后钻尖在碗上裂缝一侧定位,松开左手三指,右手拉弓,钻好一个眼后放上锔子,再钻另一个眼儿,两个眼儿钻完,锔子认进眼儿,轻轻两小木锤打牢,一个锔子锔好,再钻下一个眼,锯匠师傅干的认真,围观的人们看的入迷,很快,一个破碗在老师傅手上像变魔术一样完整了起来,这时,人群中有人喊到:"真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活干的一个字:绝!"夸的师傅列嘴大笑。</h3><h3> 记得那时我们一个在物资供应站工作的亲戚给我们家买了一个破碎成两半的粗瓷大缸,叫人捎到离我们村十多里地外的扬村供销站。并捎信来让母亲找锯匠锯好盛粮食用。母亲在村里借了一辆两轮拖车,给我们准备好了中午的干粮,让不到十岁的哥哥带着我和弟弟拉着拖车,去把碎缸拉回来,我们顺着公路一路打听,终于在晚饭前把破缸拉回来了,这时,母亲早已站在村口等着我们,看到她那焦急的样子,知道母亲也很心疼我们。</h3><h3> 第二天,母亲找来锯匠老师傅,锯匠老师傅围着大缸看了看,向母亲夸下海口说:我锯好了保证滴水不漏。</h3><h3> 因为锯这样的大缸要用特大的锔子,就支起火炉,摆好风箱,打造锔子,那时候锯匠所用的锔子,都是根据锅碗瓢盆的大小自己打造。这样的粗瓷大缸锔起来难度并不大,但锯匠老师傳还是小心翼翼,认真细腻,他还说,认真是手艺人应有品质。</h3><h3> 经过老师傅的精雕细琢,大缸终于修好,除了一排锔子外,几乎看不到碎的痕迹,锯匠老师傅的高超手艺让人惊叹!后来,母亲用这个大瓷缸换下了泥制的水缸,我们家终于也有一口盛水了大瓷缸了。</h3><h3> 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锅碗瓢盆都更新换代了,即使瓷碗瓷碟一旦碎了也随手扔掉了。但那曾经兴旺了多少代的锯匠,也没了生存的空间,只能悄然无声的退出生活的舞台,如今,我们再也听不到那"锯盆-锯碗-锯大缸-来"那婉转悠扬的声音了。</h3> <h3><br /></h3><h3> "磨剪子来,戗菜刀--"</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磨剪子来,戗菜刀--"</h3><h3> 每当这铿锵有力,婉转悠扬的声音在村巷里响起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主妇们,就会拿出早已用钝的菜刀和剪子,来找磨刀师傅磨,我们这此小孩子就会围在磨刀人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磨刀人如何地把一把把刀剪磨的锋利无比,亮光闪闪。</h3><h3> 磨刀人的家当一般是一张长条板凳,一条帆布围裙,三块粗细不一的磨刀石,一把戗子,一个粗砂轮,用来给刀开刃,有的刀用的卷刃了,这时戗子就起作用了,最细的那块磨刀石,一般是在最后用来细磨,这样磨出来的刀才锋利。磨刀人一般还会在长凳腿上帮一个铁罐,用来盛水,有的还背着一个工具箱,里面装一些简单的工具,如锤子、钳子、刷子、砂布等。一面磨刀一面往刀上淋水,磨一阵子,就用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刮一下,又眯着眼睛看看刀锋,一把很钝的菜刀,在磨刀人的手里一会就变得锋利了。</h3><h3> 记得小时候没有不锈钢菜刀和剪刀,都是普通的铁制品,用不了多长时间菜刀、剪刀就生锈,刀刃就钝了,需要磨一磨,但由于自己磨的刀剪受工具和技术的影响,怎么也磨不锋利,只有磨刀人磨出来的刀剪那才叫锋利,所以,磨刀人走到那里都很受欢迎。</h3><h3> 记得常到我们村磨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跛脚老人,他干这行有二十多年了,对磨刀这个行业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告诉我们:磨刀看似非常容易,但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如果不懂其中的技巧,不只是无法把刀剪磨锋利,反而会弄破整个菜刀或剪刀。</h3><h3> 不同种类和用途的刀子,需要用不同的方式来磨。一把小小的菜刀看似简单,只需在磨刀石上开会磨几次便光亮锋利,其中的窍门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掌握的。跛脚师傅不但刀磨的好人也非常好,他磨刀从来不讲价钱,人家给多少都行。那时候农村都很贫穷,很多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就给他点饭吃,或是留住一宿就可以了。</h3> <h3><br></h3><h3> 也许磨刀这个行当很不起眼,却是五行八作里最贴近百姓生活的工作之一。现在磨刀人已经不多了,一个老行业正在逐渐消失。现在城乡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不断有新事物出现,也不断有旧事物消亡。这也许就是时代发展的规律吧。如今,那清脆的金属碰撞出的音律似乎已经伴随着孩童的嬉闹声与那婉转悠扬的吆喝声,渐渐消失在城乡小巷深处,却成为一代人记忆中珍贵的成长印记。</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