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拾遗

砖头

2017年国庆中秋双节期间，我一家老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

当汽车行驶到张家界与七甲坪的界碑时，我忽然觉的紧张起来，然后看着张三李四的房屋出现又随着车的前进缓缓的消失在眼前。路边不时有我认识他们而他们已不再认识我的乡亲，岁月的犁铧已经耕深了他们额上的皱纹，岁月的风霜也已经染白了他们的双鬓，有的人经不住长年累月的重荷，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多年后归家的感觉，跟多年前离家时对归家的想象相差甚远，人还是那些人、情还是那些情、景还是那些景，可是身在其境时，心里总有一丝伤感始终萦绕在心头，人说故土难离，然而岁月和生活让我们慢慢的把故乡当成远方，而曾经的远方成了此时的故乡。。。。。。

我是土家人，我有土家人的性情，土家人的匪气，土家人的情怀，土家人的生活习惯……回到家里，家里就是土家人最真实的生活

湘西老吊脚楼，幼儿时多在吊脚楼上嬉戏。。。

很多土家人都会在吊脚楼下种上柚子树，待到柚子成熟后走亲访友就背几个。。。

过年时，客人在屋门前老远就开始燃放炮竹，主人家就会走到吊脚楼上看看是哪个。。。

曾经一群小伙伴排排坐在楼上看着门前的层层梯田放飞自己小小的梦想。。。如今那些小伙伴为了各自的生活已经分散在天南地北了。。。

吊脚楼上永远有最青春靓丽的风景。。。

午间，有的人在忙着弄中饭，有的人拉着家常。。。

天晴时，劳作完后一家子人在晒谷场上享用简单的饭食。。。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山里土家人的生活是艰辛的，父辈们过开门见山出门爬山，肩挑背负的日子过了大半辈子，如果不是我们晚辈外出打工，他们要一起在外帮忙照顾孩子，他们一辈子都会在山里过着日未出而作，日落而未息的生活。。。

每家每户都有的风车，用来分离米和糠，谷子和空谷壳，黄豆和黄豆壳灰。。。。。。

新筑场泥镜面平，

家家打豆趁霜晴。

笑歌声里轻雷动，

一天连枷响不停。

当年晒谷打豆是每年都重新修整的泥坪，后来有的铺了石板，有的打了水泥，这样就不用每年都花气力修整晒谷场了。

这是石板铺就的晒谷场。。。

门前一湾碧水，

屋后万刃山崖。

湖南省沅陵县扶贫工作组孙组长看到这间土家屋后写的诗。。。

每到黄昏，那些零散分布在小山村的老房子上，飘动起了缕缕炊烟，那轻轻摇动的青烟是山村的消息树。。。

人家在何许？

云外一声鸡。

鸡在土家农户家是家家户户必养的家禽。。。我们来了，不知道是哪几只运气不好会成为我们的锅中佳肴呢？？？

狗吠深巷里，

鸡鸣桑树巅。

这里的鸡是在山上放养的，到了傍晚它们自己会结伴回舍。。。

临近黄昏时，

鸡栖竹篱上。

这些鸡吃饱喝足后，在回鸡舍前还留恋着黄昏的美景，不到最后一刻不回去。。。

莫笑土家腊酒浑，

远近客来杀鸡忙！

土家人热情好客，招待客人用的是自家酿的米酒，自家用稻谷玉米黄豆养的土鸡。。。

在土家农户屋里，做饭还是用柴火，饭煮好在汤罐里，闷在火坑边，腾出火来做菜。城里的什么柴火鸡柴火饭在这里会被秒成渣渣。。。

土家人杀鸡吃会留下鸡血和鸡肉一起炖，有了鸡血的鸡汤，那味道会更醇香浓郁，不说了我先擦一下口水。。。

超大锅的鸡肉在火苗窜动间香飘整个山头。。。

土家人吃饭讲究的是大口七肉，大碗干饭，客人来了把饭菜吃光就是对主人家最大的尊重。。。

当然还有大缸子干酒，能喝酒的人到了土家人屋里，不喝酒那就是大不敬，不喝酒的也要喝一点，土家人娶亲，新郎进门前必须得喝拦门酒，不喝酒不让进门，不喝酒女方家里不放心把女儿嫁给你。。。

炭窑，实木柴火装进窑内，经过几天烧制，变成木炭，这种炭火力大还经烧。。。

炭窑的烟囱，前期排烟，后期必须要封住，跟前面点火口一起密封住，柴火燃烧掉有机物后还没有化为灰烬前的时候封闭形成真空，从而制成木炭，这是技术活，早了有机物没燃烧还有残留，迟了很多炭会化为灰烬。。。

实木木炭烤烧烤，这烤的是精嘎嘎（瘦猪肉），不需要多的调料，烤出来就香喷喷的，哇哇哇。。。又要流口水了！！

烤的差不多了之后改刀切成小块再烤一下。。。

这个茶篓儿比我年龄还大很多，以前土家人上山干活就是一整天，那时候没有水瓶和水杯，就一个葫芦壳，蔑匠沿着葫芦壳的形状编织出这个竹篓，进山时葫芦壳里装满茶水，竹篓就是保护壳。。。

这个是饭篓儿，饭菜放在这个饭篓里带进山，带进山的菜就一碗蒜杆儿酸菜儿，吃饭时就着用葫芦壳装进山的茶水或山里的山泉水一碗泡着就吃了，小时候在山地上吃饭吃的最香。。。

耕田用的农具。。。这个V形弯架架在牛肩上，让牛拖动后面的耕犁，实现耕田的目的。。

雨足高田白，

披蓑半夜耕。

人牛力俱尽，

东方殊未明。

高山上的土家人把农耕看的更重，农忙时节天不亮就下田干活，犁、耙，还有端盘儿，农家必备，每到农耕时节，走在路上经常遇到手牵着牛索，肩扛着犁的土家人奔走在家与田之间。。。

乡村四月无闲人，

家家户户插秧忙。

每到三四月，田里忙碌着整田的男人，一块块水田在叮叮当当的牛铃声和男人的一声声：“嘿去！！！”之间慢慢变得平整；插秧当然少不了撅着屁股插秧的女人们，她们边插秧边说笑或者唱着插秧的山歌，插秧歌在这个山头刚歇，那个山头又唱起来。插秧久了要站起来伸直一下腰，每个女人站起来的时候都要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擦汗的时候手上的泥水也擦到了脸上，一个个人的脸上有着不同程度多的泥浆，但幸福甜美的笑容伴随着一声“哎～～哟！”洋溢开来。。。

一丘长田绕山岗，

花期满山稻花香。

这一丘长田，因为离家近，所以是每年插秧的最后一块田，通常是插秧插到晚上，记得年少时曾经打着火把给插秧的七姑八姨照亮。。。

箩筐，这一担箩筐最多可以装一百六十几斤稻谷，土家人新人成家时箩筐也是必不可少嫁妆。。。

打着火把插秧时的火把燃料——枞光。

枞光是枞树树枝或树干的节巴处，此处枞脂丰富，易燃，燃烧时间久，是生火和打火把最好的材料。。。

土家人插秧打火把的工具——火照儿。

将枞光点燃放在前面的铁丝篓里，然后打火把的人拿着火照儿伸到田里给插秧的人最亮的火光，当枞光燃尽前收回来添加新的。。。

鱼篓子，插完秧半个月以后，秧田里的水开始澄清，渐渐能看清稻田里的泥鳅了，这时年轻年少的小伙伴就打着火把撅着鱼篓子拿着夹泥鳅的钳子沿着田埂夹泥鳅。。。

钓鱼也是用这个鱼篓子装鱼。。。

小筲箕，洗菜用的，洗完菜之后就装在这个筲箕里，水就在这里慢慢沥干了，比现在的洗菜盆洗菜篮子更好用，现在的蔑匠已经没有当年老一辈匠人的手艺精纯了。。。

水桶，挑水用的，仅一对木桶就三十多斤，加上一担水就一百多斤，当年为了节省时间和锻炼身体挑着这一担水手里还要提一桶水。。。

薯米机，金秋十月，家家户户挖红薯晒薯米，薯米就是将红薯绞成红薯丝晒干后的成品，年前喂猪用的，薯米煮熟喂猪，猪肥的很快，到过年前就可以杀一头肥猪，就可以过个肥年了。。。

黄衣裳、金翅膀，飞来飞去工作忙，它的本领大，还会造小房，做出好吃的，留给大家尝，谁敢欺负它，留神它的枪。这是一个谜语，谜底是啥呢？谜底是蜜蜂。

蜜蜂桶，土家人很多家里会养几桶蜜蜂，这里的蜜蜂是固定养的，不会流动赶花季，是蜜蜂自己上山采取百花蜜，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才取一次蜜，这个蜜可以甜到心里。。。

每天正午，这些蜜蜂就在蜂桶前挑8字舞，路过时生怕被它们给蛰到。。。

七月杨桃八月炸，

九月栗子打哈哈。

土家山里有很多山里的野果，几乎全年都有不同的野果可以吃，而最负盛名的就是这三种。。。

与板栗同时期的还有一种野生菌——枞菌，其独特的清香味和鲜嫩微脆的口感征服了所有土家人，枞菌多为和土家腊肉一起炖，出锅前再撒一把土家人自家种的香葱。。。

可惜没有时间去小时候捡枞菌的地方去转转，但是在路上也遇到了山中的精灵。。。

野生的河鱼，鲫壳子、白泡子、麻列拐儿、趴生儿、刁子儿、斑鱼儿。。。。。。

搞到几条鲫壳子和刁子儿。。。

鲫壳子炖了汤给哺乳期的老婆喝，很下奶，儿子都喝不完。。。

小小的刁子鱼炒成鱼沫沫儿，焦香扑鼻，连鱼刺都可以一起吃掉，不必担心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泡香椿芽，香椿芽是春季的时令蔬菜，独特的香味也征服了众多的土家人，在这个季节吃到香椿芽，不得不说这口福是修来的。。。

蜂儿（蜂蛹），多为土蜂和卢蜂，丰富的蛋白质含量和脂肪含量，经过油炸之后特别的香脆，是不可多得的下酒菜，目前已经有很多土家人专职到山上寻找这个有着千万神枪军队的美食。。。

竹鸡儿肉，一种山珍野味，以前小时候经常上山去套这个，可是很少套到。这种鸟警惕性非常高，随时提醒着同胞：“处处滑……处处滑……”

渣辣子，去过土家族自治区的应该很多人吃过这个风味的坛子菜，渣辣子最原始的材料比较单一，就是辣椒和玉米浆，后来经过改良，添加了糯米，这样中和了纯玉米坚硬的口感，现在的渣辣椒透着老坛的酸爽香和软糯的口感。。。。。。

坛子钵，以前做坛子菜的石头盆，食材放进老坛之后倒扣在这个石盆里，然后在盆里倒上水让坛子里形成密闭的空间，食材在老坛里发酵，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老坛会“咕咚”一声放一个“屁”告诉主人它肚子里的菜可以吃了。。。

这两个曾经的宝贝已经搁置一二十年了，满身的青苔默默的诉说着逝去的光阴。。。

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的兄弟，当年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这是跟我并肩作战的兄弟，当年莽儿队的弟兄，咱们还能横刀立马仗剑天涯吗？？？

兄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今我又踏上南下的征程，兄弟你就在家里等我凯旋归来吧。。。

一首辣妹子唱出了湘人很能吃辣，在湘西土家族自治区的土家人在岭南生活还是一样少不了辣，在岭南的各种口味的辣椒酱总比不上沅古坪刘家老三家的手工剁辣椒来的带劲儿。。。

两种口味的手工剁辣椒，有特辣、酸辣两种口味，酸辣的蒸鱼头，特辣的下饭，还有水磨的细细的辣椒糊，拌面拌饭最好的搭档，回广州前特意去了刘家老三那里弄了几罐。。。

漂泊在外的四千多个日日夜夜，多少次午夜梦回在屋角的梨树上。。。

又多少次午夜梦回在屋角的枇杷树上。。。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

所谓离愁别恨满江东，在这个阴雨霏霏的天气里，随着这车轮与铁轨摩擦的轰隆轰隆声，我离家乡的距离又越拉越远了。。。

落叶潇潇江水长，

故园归路更茫茫。

不知此次的离开何时才能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