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前言:只是为了记录一个真实的二姨,一个真实的生命!</h3><h3><br></h3><h3> 二姨很少笑,脸上难得看到笑容,即便笑也多是苦笑,脸上挂的更多的是愁和苦。这张照片是我2012年给她拜年时拍的,多慈祥,多慈悲的二姨啊,淡淡地笑容挂在脸上,想二姨此时的心情如那年的新年一样!</h3><h3> 二姨家是龙居镇赵家村,我们叫老鸹赵,其实说到家二姨是潘家的,然而潘家村小,没立村碑,久而久之就被大赵家吞并了。赵家是我姥娘家,除了二姨 ,大舅、二舅、二姐、三姑、表姐也在那个村庄,村子不小,人口稠密,在龙居算是大村。</h3><h3> 赵家隔三里很近,只有两个坝屋子,也就是一里地,加步撵也就是十分钟。虽然这么近,除了过年我平时却很少到二姨门前走动。在姊妹当中我最小,等我长大懂事的时候,二姨已经老了。</h3><h3> 我们这儿的风俗是每年初一到姥娘家磕头,我和表弟给大舅二舅磕完再去远一服的亲戚家拜年,二姨虽然是亲的,然而总会把她放到最后,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住在村东头,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想在她哪儿多坐一会,多陪二姨聊会天。</h3><h3> 二姨嫁给二姨夫时,二姨夫家在村里算个富户,公公不仅是队长而且做着贩牲口的买卖,然而两个人过了一辈子却连个像样的大门也没盖起来。迈进二姨家的那扇单门总给人一种落寞、恓惶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越来越强烈。二姨三个女儿,两个表姐一个表妹,日子过得都很一般,闺女成家立业之后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四处奔波,特别是这两年土地都流转了,为了生计平常都在基地打工,家只是成了个摆设,一年回不了几次,其实这也是天下所有农村家庭的真实写照,于是老家便越来越冷清了,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和孩子。逢年过节也变成了最热闹的时候,年二姨想过内心又有些害怕,因为三个闺女初一都不能上门,看到别人门口车水马龙,院内猜拳划令,心里哪是滋味,有时想还不如不过这个年。</h3><h3> 二姨手里钱很紧,这两年国家有了补贴,土地流转又多了份钱,手头算是比以前宽裕多了。虽然自己钱紧的要命,平时只是瓜子咸菜,然而碰到红白喜事人家拿多少他也跟着拿多少,姊妹拿多少她拿多少,不够花的只有嘞肯自己,省吃俭用,一块钱也盘算着花,二姨你可知道你的一块钱顶别人的一百块,你的一百顶别人的一万块。 </h3><h3> 二姨不喜欢花花绿绿,即使过年墙上也从不粘贴新鲜图画,唯有一张灶王爷年年是新的。家里没什么家具,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齐齐整整,过年家家户户挂族谱,但很少见她挂上族谱,我们这儿风俗年三十上午祖宗请来挂上族谱一直到初一下午送走之前女儿是不能登门的,二姨不挂族谱的原因很多,我想这是其中一个,为的是让女儿早回家。</h3><h3><br></h3> <h3><font color="#010101">为什么二姨的脸上挂着那么多愁和苦,眼神为什么那么孤独,这是我一直在思索的。我妈姊妹六个,二姨排行第三,姊妹六个性格不一。二姨性格和小姨有点相似,倔得很,认定的事情十头骡子也拉不回来,然而在人情事故方面她性格当中比小姨多了一份随和。想婚前的二姨也应该是阳光灿烂,扎着小辫无拘无束的做着和我们同样的梦吧!那时日子虽然清贫,家口虽然众多,虽然都和老娘姥爷挤在一个大土炕上,却是无比快乐的,一大群兄弟姊妹在一起无拘无束的玩,无拘无束的跑,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情绪肆意的流淌,我想那是我们每个人生命当中最快乐的时刻,也是二姨生命当中最快乐的时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不是真理,但大多数人都那样做了,也就是真理了。我想婚姻是二姨的人生转折点,因为清贫的日子也就罢了,可二姨的婚姻也是是清汤寡水的,并非是说二姨夫是个坏人,其实这场婚姻对他来讲也毫无幸福可言。二姨对抗过,反叛过,哭着闹着回娘家,但一次次被斥责,一次次泪流满面的走回自己的家,在激烈的反叛过后一切归于沉寂,二姨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不好。</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二姨才四个月大时,日军进犯山东,忽一日鬼子从南北包抄了过来,姥爷姥娘闻讯,便带着大舅,我妈,二姨三个孩子推着小车逃命,姥爷推着大舅和老妈,姥娘抱着二姨,一家滴哩咕噜,姥娘小脚本来就走不快,何况怀里抱着二姨,再说二姨哭的厉害,情急之下为了活命便把二姨放在路旁的一个树坑内,临走姥爷姥娘说:希望老天护佑,小稀罕别被狗吃了,别被鬼子杀了,但愿有个好心人有个富户人家把你捡了去,过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二姨命很大,等姥爷姥娘回来时,二姨还在树坑里,看来谁家的孩子就是谁家的,二姨又被重新抱回了家,我想这也可能她说的命不好的根源,从知道这事之后二姨对姥爷姥娘便心存芥蒂了,后来二姨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便会把一切归结到自己的命运之上去了,无论摊上什么事情只是默默地承受命的煎熬。</font></h3> <h3>如今土地流转了,大部分农民再也不用种地了,二姨那辈人在地里倾注了毕生的心血,而二姨在这片土地上经受了更多的煎熬。麦收时节,别人家都是一家人忙活,可二姨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挑一上午水泼场,一个人扬上麦瓤把场碾平。麦子焦头了,无论几亩,二姨总是一个人拿着镰刀一把一把的收割,汗水滴到地上,泪水咽到肚子里。在家庭劳动中二姨夫是缺失的,是缺少担当的。这么多年过来了,二姨咬着牙一天天的扛过来了。</h3> <h3>回想起这么多年,我去二姨家的次数少的可怜,除了过年,平时绝少到她门上,婚后我和媳妇去看过二姨一次,那也是这辈子仅有的一次。这么多年我只在二姨家吃过一顿饭,因为一次所以记忆尤新。那是2007年的初一,那时二姨夫已经过世了,我和表弟嗑完一圈头最后到了二姨家,二姨留我们吃饭,我想大舅家那么多陪他过年的,那么热闹,而二姨年却冷冷清清的,于是便在二姨家留下了。二姨高兴的很,也不管表姐夫忙不忙就叫了过来陪我们,那坛子鸡肉恨不得都让我们吃掉,二姨也不坐下,坐在灶口旁边只是高兴的看着我们吃喝,难得的笑容从她脸上洋溢了出来。</h3> <h3>二姨不仅有严重的失眠,而且有严重的抑郁症,在那次脑血栓之后失眠和抑郁更加严重了起来。虽然脑血栓并不是很重,只是走路稍微受了点影响,然而她却一直担心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走不动了,我想这也是如今每个老人的真实心声。为了缓解她的抑郁精神科大夫给他服用了抗抑郁药,虽然抑郁有些缓解,然而时间长了,二姨又患上了少见的冻结步态综合征,每次走路总会原地哆嗦一会,然后倒退几步才能前行,并且症状越来越重。二姨有事总会给我电话的,让我给她找治疗疾病的好药,2017年的上半年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不要找了,我便有些担心了。</h3> <h3>以为二姨在针线活上不行,哪知二姨手巧得很。2016年表妹二胎生了个男娃,二姨亲手做了两双猪鞋,黑身子,蓝眼睛,花耳朵,红鼻子,胖嘟嘟,肉蹲蹲,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我真没想到二姨这么大年龄了做出的针线活如此细密,这件事也彻底颠覆了我对她的认识。二姨从不拿别人的,沾别人的一丁点光心里也放不下,子女亲戚面前一样。我在医院工作,二姨晚年常来医院看病,正由于这个缘故她心里一直觉得是个亏欠,2015年二姨亲手给我做了床棉被,厚厚的,棉花塞进了四五斤,二姨说留着吧当个念门,听了这句话我瞬间鼻子一酸,我笑着说:嗯嗯,我今年冬天就盖上。</h3> <h3>听老妈和三姨说,在表妹之前二姨有个孩子,怀了七个月大便夭折了,孩子已经成型是个男婴,二姨满心期待的事情没想到就这样破灭了,出了满月二姨就精神失常了,亲戚六人四处寻找最后在利津河滩旁一个草垛里发现了二姨,二姨目光呆滞,时哭时笑,也不知多长时间二姨才慢慢的恢复好的,只不过从哪以后碰到什么事总爱说二姨脑子出了问题,我想二姨在经历了这么多坎坷之后对生活生命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已经超越了常人而已。</h3> <h3>二姨有轻生的念头由来已久,念叨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慢慢不那么警惕了。2017新年二姨在我二表姐家过的年,这么多年过来了,唯一这年我和表弟没去给她磕头拜年,我欠二姨的这个头成了我深深的遗憾。2017年10月8号二姨便走了,二姨是在她住了一辈子的老屋里走的,看到这破旧的老屋,内心五味陈杂,二姨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然而我最亲最爱的二姨却永远不在了。</h3> <h3>愿二姨在另一个世界里平安幸福,再无病痛的折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