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行散记

如简

文字:原创

　　图片:原创

音乐:故乡的原风景

　　国庆中秋双节假日期间，一个人回了一趟故乡。

少小离家，对家乡的记忆一直止于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冲的印象。

也回去过几次，都是为家里的老人庆生或奔丧，目的地还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冲，每次也都是来去匆匆。

所以，别人问起我是哪里人，我答:湖南邵东佘田桥人。但其实，邵东县城、佘田桥镇我都不曾逗留过。

于是，为弥补内心此憾，便有了家乡之行的计划。

计划中，不想惊扰任何亲朋，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一走自己想去的几个地方，并专程去看望一个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选择了中秋节前的几日，计划成行了。

荫家堂老屋

第一日，坐大巴从桂林直达邵东，然后再乘车径往荫家堂。

荫家堂老屋，位于邵东县城东约28公里处的杨桥乡清水村，建于清道光三年(1823年)，距今近200年。由清代富商申承逑兄弟修建，坐北朝南，纵深四进，横列为十一排，面宽125.4米，进深67.86米，占地面积8500余平方米，主体建筑为砖瓦结构，屋墙全部用青砖砌成，有正屋108间，杂屋四十间，天井44个，圆木柱156根，是一座布局严谨有着十分丰富的木雕、石刻、彩绘等建筑装饰文化的湘西南民居建筑。遗憾的是，在文化大革命和大炼钢时期遭到严重破环。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老屋坐北朝南，依山傍水，环境幽雅，屋后背靠凤凰山，面对开阔的田陇，屋前湘江支流蒸水河缓缓流淌。

这是我来之前看到的关于荫家堂老屋的文字介绍。

　　很遗憾的是，我来到这里，一面墙上贴着的这一纸告示，以及老屋四周的防护围板，地上堆放的建筑材料，让我知道莫说那一百零八屋恐怕是一屋也难以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了。

事实也果真如此。

非施工人员禁止入内。

　　见我一个人大老远跑来，有几个施工人员很和善地示意我可以在大门口附近看看，但要注意安全。

哈，真的是法外开恩啊。

　　老屋内部也的确已成为一个大的建筑工地，脚手架纵横在各处，随地都是碎石烂瓦。工地上的安全法规我还是了解的。所以，也只在屋外短暂停留，便走开了。

　　老屋窗棂上的木雕装饰，很是吸引我的视线。虽只得窥其一斑，已是令人遐想万千。一百零八间屋，有多少扇这样的窗子?这窗子的后面，曾牵绊了怎样的视线，幽闭了怎样的心灵?有过怎样的悲与欢、分与合?还有那暗夜里的叹息，无尽的思绪……

一面墙，一扇窗，一檐瓦，可知有多少光阴里的故事，与老屋一起在岁月里沉默着。

　　转角，驻足，回望。呈现在眼前的老屋就是一部沧桑的历史。

而此刻，我的眸子里有着回望的温暖。因为，想起一句话:只诉温暖不言殇。老屋，你斑驳的砖瓦上，也沉淀着长长岁月里的安详与温暖。

　　老屋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陇。

应该是晚稻，还未到收割的季节。我站在边上，扑面而来的是泥土中即将成熟的稻谷的芬芳。这样的色彩，这样的气息，近处或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吠的声音，还有八月金秋太阳的光与暖，这一切团团把我围住，妥妥的，很安心。

佘田桥镇

　　晚上，投宿在佘田桥镇。

镇子小而朴实。遇到的人，特别是年岁稍长的，一见就有亲切感，就是那种乡里乡亲的感觉。随处可闻的乡音。这是我在娘胎里就能听到的母语，是我最初牙牙学语时完全没有隔阂的语言。

是了，近乡了，而情更怯了。

　　看到了镇上的书店。

　　黄昏，小镇已安静了下来。

书店，则是寂静的。书店的日渐式微，无论大城小镇，都已趋同。

不愿如此，尤其在家乡不愿看到如此。

可以欣慰的是，还有一间书店在街的一角。希望，书店会是小镇上最吸引人的所在。

当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离书店不远是镇上的中学。

在路上就见到仨仨俩俩学生模样的孩子，背着或拖着个行李包，放假了，这是要回家了。

现在的孩子们，即便是在小镇，时尚总能与前沿接轨。

我祝福他们的成长，由外及内，能有更多的内在的力量。

　　小镇比较热闹的中心地带有佘田社会客运站，想必就是小镇的交通枢纽所在了。

佘田桥至邵东以及往汪塘的专线都在此发车。

　　再走，这里有流经小镇的一条小河沟，沟渠上架有小桥，我站在其中一座上。傍晚的天，依然湛蓝，倒映在小河沟的水里，这个季节的水很浅，水面上浮漾着青苔，岸边杂生着常绿灌木，岸上是百姓人家。

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市井图画。

愿这图画，岁岁年年常在更常好。

　　走着走着，感觉到饿了。

早就耳闻佘田桥的豆腐是出了名的好吃。

今天，终于在小镇的小店尝到了家乡的味道，的确名不虚传，好呷。

　　佘湖山

　　第二天，去爬佘湖山。

　　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地往高处攀登。

林荫夹道，抬眼望，是蓝得澄澈的天空，不染纤尘的白云。

此刻的心，温润澄净，如那天之蓝云之白。

　　爬到半山腰，累了。

山林中另有一条下山的小道。如鲁迅先生说的:走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路。我决定走这条路下山。

这条路通往山腰的寺庙，在寺庙的后方，是一处平地，在这里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远处，低下去的地方，是村野房屋。再远处，还是一座一座的山峦，峰连着峰。起起伏伏的转折，深深浅浅的绿色，在蓝天下如此的自然与和谐。

　　蓝天、白云、青山、碧林，真想依自己的心愿剪裁下一角，愿这深邃纯净的色彩永远在我的眼晴里定格。

我想就这样安静地伫立在这儿，成为这色彩中或浓或淡的一抹。

　 往下走，是云霖寺。

佘湖山宗教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其云霖寺始建于唐代，寺名由唐肃宗亲笔御赐，该寺保留至今，一直香火不断，是南岳归来香客烧回头香的唯一圣地。

　　我坐在云霖寺下方的台阶上。

而此时，就我一个人。

阵阵的松涛，林子的罅隙间洒下的与风一起荡漾的点点阳光，林梢的几声鸟鸣，头顶上触目可及的蓝天白云……此刻全为我所有。

松涛起伏的声音，犹如天籁。

我安安静静地坐着，心旷神怡。

汪塘中学

　　从佘湖山下来，傍晚时分，我到了汪塘乡(我真正地域上的家乡)。这里，有我读了一年初中的汪塘中学。

我呆立在学校的大门口，全然陌生的感觉。

我记忆中的学校，与乡政府同在一个大院，那个大院应是过去的一个大地主的大宅院。学校的布局是四合院的结构，并没有在马路边啊。

学校的门房大爷告诉我，学校还在旧址上，只不过旧貌换了新颜。

　　我走了进去，原来我记忆中并不小的学校是这么小。一切依然都很陌生。

那道坡，好像记忆中并没有。我就这样犹疑着站在坡底，我居然没有爬上坡去看一看，竟完全是痴呆了。

你在哪里?我就这样痴呆着。

我在寻找我的教室。

　　这一间间教室，哪一间曾是我读了一年书的地方?

原谅我，隔了太久，我已找不回过去的一切。

想流泪。

　　走到了学生们的运动场地。

班上的一些同学，乒乓球打得很好。想起了他们课间挥舞球拍洒脱自如的模样。

我的同学们，如今你们天南地北，相聚太不容易。

现在我在这儿，也许你们当中有人也在附近。

近乡情更怯，不敢扰故人。

看望小学启蒙老师

　　第三天，专程前往罗围村毛坪组拜访我的小学启蒙老师。

我的启蒙老师，是四十年前村小的一名民办教师。1975年，我们一群毛孩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多是七、八岁的年纪，老师也就二十刚出头，正值意气风发。我们的小学读了五年，老师带了我们五年，教语文，兼班主任。这五年，是我的学生时代最快乐的五年。老师教会了我们识字读书作文，同时以一个乡村教师最朴实最真诚的使命感与责任心教化着我们这些混沌未开的乡下毛孩子。对我，老师更是关爱有加。一桩桩往事，历历如昨。我的启蒙老师所教给我的知识所给予我的关怀与指导，我深深铭记在心。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师恩深似海，我这一生又如何能报答于万一?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近老师的家了，但一时之间却难以找到，问路边的乡亲，乡亲咧着嘴呵呵笑:"就在马路对面，上了那道坡就是。你老师早两天就说有学生要来看他啦。"

老师还是亲自走到坡下到了马路边来接我，我迎上去，伸出手握住老师递过来的双手。我喊老师，老师唤我的名字。

一时激动，竟哽咽无言。

一路，走回老师的家。

老师老了许多，师母也已是白发苍苍。老俩口都是六十出头，带着俩孙，孙子九岁，孙女七岁，守着自己的家，过着简单素朴的日子。

师母开始忙中午饭。我陪着老师话家常，免不了叙旧。说起他带过的班，最令老师引以自豪的还是他教学生涯之初所带的我所在的这个班。说起一些同学，老师基本都能知道他们现在的去向。

老师也说起这许多年他生活中的一些变故，语气一直很平缓，但我听出了老师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惭愧，没有经常回来看看老师。

师母做好了午饭，上了好几道菜:辣子炒鸡，水煮鱼片，爆炒腰花，黄花菜肉丝汤，素炒冬瓜。鸡是老师家养的土鸡，鱼也是鱼塘里自己养的，菜蔬是地里自种自收的。味道是我熟悉的亲切的家乡的风味。陪着老师抿了几口酒，酒也是家里自酿的。遗憾的是我不胜酒力，小半碗酒没能陪老师喝完。

老师喝着酒，更打开了话匣子，我点着头安静地听老师絮叨着。

年轻时充满锐气的老师，在岁月的长河里，正在慢慢地老去，接受着命运安排的一切，过着普通农民简朴的生活。

临别，与老师合影。我搀着老师的一只手，我感觉到了老师的紧张。心里，有一丝疼。

再见，我的老师!请您一定保重自己的身体。

　　想念家乡，我便踏上了回乡的路。

想见自己的恩师，我风尘仆仆地去见了。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是我的幸福。我愿自己今后的日子，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祝福:

我的家乡，我的乡亲，我的恩师，一生平安，和顺康宁!

　　文末，附录文友凯风为拙作题的四首诗。

凯风重情重义，文采斐然，令我感动。得友若此，是我之幸。感恩🙏🙏

题佘老师家乡行四首

凯风

(其一)

月圆时节好回乡，一岭巍巍湘水长。

老屋沧桑藏岁月，只言温暖不言殇。

(其二)

新禾几陇荡泥香，鸡犬声声共暖阳。

最是乡音使情怯，一爿书店一星光。

(其三)

故园豆腐数佘田，且上湖山几十旋。

风景依然此间好，白云深处望蓝天。

(其四)

依稀母校在汪塘，孑立方知岁月凉。

访罢蒙师凝语咽，惟将浊酒敬颜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