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之烙印

旷野柳风

<h3>  (文/卢建军)</h3><h3><br></h3><h3>  记忆里的各种味道,牢牢烙印在舌苔上,任时光飞逝,不曾减淡。录下几则,或为单纯稚气,或为天真快乐,一切皆因再也回不去而弥足珍贵。 </h3><h1> </h1><h1><b> 老土有味</b> </h1><div> 自开蒙记事起,脑海中便有了味道最初的记忆。我记事早,能清楚的回忆起八、九个月大的幼儿期,在李家老屋爬行的情形。</div><div> 那时我家寄宿在李家老屋一间偏厢房里,门前紧挨着一留廊屋。由于直通厅堂的天井,光线非常明亮,又有高高的门槛围着,幼儿没法翻爬,于是廊屋成了大人圈护幼儿的安全场所。那时母亲常要下地干活,我与别的孩子一样,吃完奶,便被丢放在这间廊屋里,任由哭闹嬉戏也没人管护。</div> <h3>  离开了母亲怀抱,我端坐在地上,昏天黑地的哭着,直到累了才逐渐停歇。忽被门上的飞马挂锁吸引,好奇心驱驶我爬过去,但爬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趴卧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喘气,眼前呈现的是漆黑漆黑的地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因长年行走积踏形成的土疙瘩,光滑油亮,甚是诱人。实在是饿极了,便舔舐起那馒头样的土疙瘩来,丝丝咸醬味道顺着舌尖、穿过食道、便直接入了胃。<br></h3><div> 从舔土的味道中,我仿佛寻得了某种心理慰籍,于是异常安静,即使每天被丢在廊屋里,却再也不哭、再也不闹了。</div><div> 后来,舔土的次数多了,每被大人们发现,便会惊愕的"啧啧"连声,急急告知我母亲:这娃嘴馋极了,竟舔起老土来。当然最恼的是我母亲,从此再不敢把我单独丢放在那间廊屋里了。</div><div> 呵呵!日后只要有人提起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说人们会用老土熬出盐来,我定会深信不疑。只因幼时便知老土有味,酱味、咸咸的……</div> <h1><b> 百味代销店</b></h1><div> 我个子长的快,时至五岁,母亲就很放心让我跑到3里外邻村的代销店去买东西。常会为母亲买些酱油、火柴、食盐、味精、针线或肥皂之类的。</div><div> 这是我最乐意干的事,路上一刻也不会耽搁,手上紧攥着钱,双脚勤快的向邻村代销店飞奔而去。</div><div> 代销店是乡供销社在各村布设的商品代销点,主要是方便村民买一些最基本的日常用品。在我的印象里,那是百味俱存的好地方,就象现在的孩子迷恋“肯德基”店一样。</div> <h3>  村部的“代销店”设在樟树下一户人家屋里。门正对着马路,木门楣的墙上用红漆写了“代销店”三个大字。</h3><div>  店面不大,两扇木门经常开着,老远就能望見店内横着一条1米来长暗红色的木制柜台,上面摆放着两三个大玻璃瓶,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糖籽、饼干之类,惹的孩子们垂涎欲滴。柜子里一般会放上些圆珠笔、橡皮擦等文具;简陋的货架上面稀疏的陈列些烟酒、火柴、肥皂、针头线脑等日常用品;紧靠墙脚会有个装粗盐的池子,池子上往往会吊有一杆带铲盘的秤,可用来称盐或称糖;池子旁边,酒坛、酱油坛、乳豆腐坛、醋坛和榨菜坛会依次排开;点灯用的煤(洋)油则存放在较远的大铁桶里。这大致是当时代销店里的标准铺货了,现在看来,货品真是简单而寒碜。</div><div>  店里卖的油盐酱醋、糖果糕点都是散装的。白砂糖、蛋黄小酥饼等散品都要放在柜台上用纸包装,再用细绳系好。打包时难免会有碎屑散落,于是我在进店前,就会预先用口水把手舔湿,待店员转身取货时,极力踮起脚尖,伸出手掌轻摸柜面,往往小有所获,那小小糖粒碎屑入嘴即化,味道好的无法比拟。</div><div> 无论打开那个坛坛罐罐,都会飘出诱人的香味。那时,拿着空瓶去打酱油,店员打开坛盖,一手执着长竹筒,另一手握着插着漏斗的空瓶,先把竹筒直插到缸里,待稳稳地提起时,便迅速倒进漏斗,动作娴熟老练,滴酱不漏。我欣赏这一气呵成的操作,更陶醉传来的阵阵酱香。</div><div>  那时还不识数,东西买好了,只知伸手交钱,眼晴却不肯放过店员,期盼着有没有找零。有时能找回几分钱,高兴的像得了莫大的赏赐,便会急着买几颗糖吃,迫不及待地剥开往嘴里一塞,味道简直甜到心里去了。</div> <h3>  多数情况下,母亲给的钱是算好的。但只要买的东西能吃能喝,嘴巴就管不住。即使是粗盐粒,也要放几粒含在嘴里,一蹦一跳高兴的直"啍啍"。记得一次打酱油,禁不住酱香诱惑,回来的路上,边走边对着瓶口吮吸,不知不觉瓶中酱油吸完大半,寻思着交差不了,只好跑到田塝下,用水兑满,回家静悄悄放进橱柜里。当母亲倒出酱油炒菜时,嘴里却犯了嘀咕:定是那无良店家兑水了,酱油这么清。我不敢吱声应话,便撒腿跑出,野去了。</h3><div>  如今,村里“代销店”已渐变土豪,取的店名也洋了起来,商品更是琳琅满目,精美的包装迷幻了孩子的眼睛,也阻断了小店原有的气息。“代销店”成了那个时代充满味觉的称呼,只有飘荡在记忆里的几多欢愉,永远挥之不去!</div> <h1><b> 搜寻美食</b></h1><div> 身体的成长,急需要能量的补充。 儿时的欢快记忆,几乎都与寻得食物有关。</div><div> 春采茶耳朵、蛇莓、栽禾泡;夏吃李子、毛挑、山梨;秋摘毛栗、野柿子、南风籽、乌米籽;冬挖毛芨根、鸡脚叉、土茯苓……尽是绿色有机。味虽不甚好,酸酸甜甜中稍带苦涩,却是孩子们常能寻到的山果野味,打打牙祭还是不错。无论是放牛,还是砍柴总要抽出空来找寻一番。待到夕阳西下,快乐与果实早已装满了口袋。</div><div> 要解决肚子对油水的需求,则要等侍时机,不是经常有的。</div><div> 那时,常盼亲戚来家做客,客来了就能尝到荤腥,就能吃到客人均给我们的糖蒸鸡蛋,那种美美的滋味足够回想好多天。</div> <h3>  碰到好的年景,庄稼长的好,队里丰收的谷物足够抵扣各项任务后乃有盈余,便会集体聚餐以示庆祝。大人、小孩统统有份,可以敞开肚吃,那高兴劲搅得我们彻夜难眠,早一天晚上就把肚子空好了,准备第二天吃"煞咯"。</h3><div> 这种集体聚餐你不要想象成如今的鱼肉大餐。其实就是大伙聚在一个大屋里打糯米糍。女人们一甑甑蒸出香喷喷的糯米饭,趁热放进石臼里,男人们抡起丅型木椎轮番锤打,待打成白白的胶粘状,便可搬出放在竹扁里,一群女人忙用粘满了清油的手拉扯着,揉成一个个馒头样的小团,再添上芝麻白糖便可直接食用。</div><div> 聚餐也就正式开始了,我忙钻进拥挤的人群,抢着粘满芝麻的糍粑往嘴里送,一口咬下,热乎乎的,绵软滑腻,芝麻的香味便从口齿间流溢出来,我似乎吃到世上最好吃的美味。那时我才九岁,一口气竟吃了九个,能明显感觉到糍粑已顶到喉咙。为了不把吃进的美食再次吐出,一动不动梗着个脖子,脊背紧靠着墙角坐着。这姿势足足保持了2个多时辰,为了美味,也是蛮拼的,现在思之呵呵直乐。</div><div> 最滋润的时段要算是过年了,小时候“望穿秋水”般的盼过年,其实是盼香甜缭绕的年味。母亲从腊月初就要开始忙年货,爆米花,炒豆子,炒花生,炒瓜子,灌制芯糖……母亲就像永不停歇的机器,在邻里之间往来穿梭,相互帮忙着,我们一群孩子像甩不掉的跟屁虫,大人们在哪,我们口水便流到哪,吃了这家过那家。</div><div> 凡母亲用来招待客人的米糖、花生等上好之物,在小年前必准备停当,一定会费尽心机悄悄藏起。也许是属鼠人的特有天性,往往事不出三天,我定能找到隐藏之物。那结局,用不了多长時日,大部分糖果会被席卷入胃。但决不敢吃个底朝天。这样,家里来客人了,尽管份量少点,但母亲至少能拿出点上好果子招待客人,新年里都图个吉利,支应过去后母亲断然不会开骂的。正月一过,新的一轮寻味之旅便又是个开始。</div> <h3>  日子滚滚向前,食之五味,演绎着百态人生。前行的路上,不妨转身,思之味存,感念遇見过的或大或小的幸福;抖抖油肚,便不会哀怨当今之食索然无味了。<br></h3> <h3>(部分图片来自网络)</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