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乡之恋

静鸣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莲伢</p><p class="ql-block"> 莲伢是谁?我的同城微友莲花。莲伢是她的乳名,芳名叫翠莲。她是我故乡同事的妹妹,是我儿时邻队的小女孩,也算是初中低我届次的同学。老实说,在家乡从未说过话,在岳阳多年不见,见面只是点头微笑,彼此知晓对方身份,并无实际面对面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也是微信惹的“祸”。乡友汉清建了一个“悦来河边的老友”微信群,诚邀我入群聊天,我欣然允诺,但不知群里有哪些熟人,只晓得群员达50多人,热闹得很。乡人群聊,故乡自然是少不了的话题,思想共鸣才会拨动心弦,牵动乡愁,才能迸发出情感的火花。</p><p class="ql-block"> 果不其然。前年某日,我的QQ空间文稿故乡三部曲(河、柳、月)转发到群里,引起不少乡友点赞或评论。</p><p class="ql-block"> 忽儿,有叫莲花的乡友问群主汉清:“果果兄是谁?”</p><p class="ql-block"> 汉请回答:“鼎鼎有名的家乡父母官某某是也!”</p><p class="ql-block"> 我随机问过汉清,知道莲花就是翠莲,就在群里隔空喊话:“莲伢好!这样称呼你不介意吧吧?”因为我知道,她的兄长及其家人都是这样叫她的乳名。</p><p class="ql-block"> 莲伢回应:“好亲切呀,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乳名了,老兄叫,当然不介意啦!”就这样开始,莲伢聊起了我的文稿《故乡的河》,自然是礼节性誉美之言,恭维有加。</p><p class="ql-block"> 尔后不久,莲伢在群里发了她的摄影作品《家乡悦来河》,获群员点赞,汉清说与我的文章放一起图文并茂,珠联璧合,建议合处发表。因我当时的昵称叫“果果兄”,可不想弄出什么“花果组合”,被人调侃而当即婉言谢绝。</p><p class="ql-block"> 莲伢是坦诚的,交流中少有当年少女的矜持和介心。记得前年我老伴生日,我在群里转发了一篇早年写的文章《妻子如姐》,因妻子的乳名中也有一个“莲”字,我便引用周敦颐《爱莲说》中“莲,花之君子者也”一句,表达了我对“莲”姑娘的品貌的赞赏。在微信中,我诙谐地对莲伢写道:此莲非彼莲,你别沾沾自喜,对号入座!莲伢乐了,微信回道:“认真读完了,女人能找到你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真是有福之人,羡慕!”此后,我发过回忆自己艰难成长经历的文章给她看,她看后回信说:“用湿润的眼睛看完了你写的这篇文章,你的经历就是我们的过去,它勾起自己童年、少年、甚至青春时期的很多回忆!”</p><p class="ql-block"> 去年春季,我大学同学微信晒照片,看到一位过世的女同学的青春影像,感叹生命易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梦境写成了一段文字,传给微友分享。率真的莲伢硬是要看我那已故的美女同学的照片,我只得把同学传到群里的几位女生合照转给她看,证实我不是为美女而做梦。当然这也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几日后,莲伢发来一张老照片,问我认识否,看了有何感受。我如何不认识?这是当年肖家的黄毛丫头,肖广播的小妹妹!她姐是当年农场广播站的播音员,就是后来的岳阳电台知名主播晓月姐。我当即通过微信写了玉照题记:青涩的记忆,翠嫩的莲荷,风乍起,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掠过水面,顾影自怜,最似那,少女一低头的娇羞……。借照片之人,诠释其名,想必,莲伢是滿意的。她看了回信道,到底是湖大名校的高材生。其实,不用恭维,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高材生。我是在文革后期进的湖大,学的又是工科电机制造专业,写点小东西全凭小时候的“童子功”,在真正的高手那里,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p><p class="ql-block"> 以后,我们好久没有联系。最近,偶见一篇题为做个有情调的女人的微文作品不错,转发给女性微友,其中也包括了莲伢。莲伢看过之后,又发来一张照片,并附言说:这个女人有情调吗?啊!这油菜花中的女人就是她自己。莲伢喜爱摄影艺术,在这方面造诣颇深,当然是有情调的女人呐!我当即题诗一首:“青春易逝老入画,唯有情调共落霞。曾是悦来河边女,依恋故乡油菜花”。</p><p class="ql-block"> 是的,莲伢是一位有情调,有品位的女性。小时候长得小巧玲珑,质朴耐看。早年读中学品学兼优,能歌善舞,在农村孩子眼里那也是小家碧玉。后来,听说上了农大,毕业后留在了市区,在市府一部门科长岗位上供职多年。莲伢成家嫁给了她的同窗发小,当时故乡小镇上的名门望族汪家大少,成为汪氏二代掌门的少奶奶。如今已是为人之祖。退休后的莲伢,家道兴旺仓禀殷实是不差钱的主儿,老有所乐,也老有所为,常是带着“长枪短炮”般的摄影器材,风尘仆仆到全国各地摄影采风,拍出了不少好作品,偶尔也传一两张给我看,鼓励我也学摄影,做美篇。我说我摄影技术都不懂,更谈不上摄影艺术。她说,有我这样文字功底的人,学点摄影,做美篇如虎添翼。我在她的倡导下,用手机随意拍做了几个美篇作品,她说还行。言下之意主要是图片没有达到她设定的水平。</p><p class="ql-block"> 说来惭愧,我与莲伢虽然熟络,到今天也没有见过面。常言道:君子之交淡于水。我以为,异性微友即使同城不过十里之遥,也是远观为好,近处无益。不想破坏心中那点可怜的脆弱的美感,落下“远看一朵花,近看豆腐渣”的遗憾。这把年纪了,还悲秋悯人感叹人生苦短岁月无情又有何意义呢!关于莲伢,知之有限,只能速写素描,草草成篇。她的其它生活内容我无从也无意涉及。写这些,仍是故乡情结使然,写罢故乡的事,也想试着写写故乡的人,让那一张张曾经熟悉而生动的面孔,重新活跃在我想像的空间里,伴我度过晚年日渐寂寞的人生。仅此而已,别无它意。</p><p class="ql-block"> 前晌,看见莲伢的老伴建华在珍珠山公园练太极,我问他看到我写的《莲伢》了吧?他连连点头说:看到了看到了,想不到老兄还有这么好的文笔!听其口气,他对我写莲伢没有反感。他知道我的人品,还知道我与他姐汪英还是高中时期的同窗学友呢。</p> <h3>莲伢作品之一。</h3> <h3>莲伢作品之二。</h3> <h3>下图是我的老伴休闲照。故乡亲人习惯叫她乳名秋莲。</h3> <h3>2.秋莲</h3><div>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妻着实大我一岁,我曾诙谐地对妻说:“我们家到现在都不富,主要是你大我还不够。”妻对我一个白眼:“怎么啦,嫌我老了?”我说:“岂敢!岂敢!”</div><div> 其实,妻子一点也不显老,是气质好、经久耐看的那种女性。50多岁时,我们走在一起,小孩常叫我爷爷,只肯叫她阿姨呢!妻子是我的同学,两家相距几十里,虽然后来读书恋爱,但也谈不上青梅竹马。读初一,我们同学半年,那时她像骄傲的小公主,而我呢,丑小鸭一个,我对她印象深刻,她似乎不认识我。上高中,我们又是同班同学,我不想再错过机会,主动追她。开始她是拒绝,后来慢慢被我俘虏了,毕业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做医务工作,我开拖拉机。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回原籍与她结了婚,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和可爱的孩子。</div><div> 妻子生长在美丽的小莲湖畔,农历七月生,正是莲花盛开的时候。家里给她取了个乳名叫秋莲。我因爱人而及莲,所以有关赞美莲花的诗词名句都差不多记得,《爱莲说》中有“莲,花之君子者也”一说,我为有与“莲”字相关的姑娘相爱而欣慰自豪过。妻子曾有过莲花般的容颜与英姿,到如今仍具有莲花般的品格与气质。一生相伴,妻不嫌我,是我福份。恋爱时,她家庭条件比我好,也没有看到我会有什么出息,她不顾父母反对,认定跟我;参加工作时,我只是一个开拖拉机的“油抹布”,她是从事医务工作的“白衣天使”;上大学后,我只是一个穷学生,她用微薄的工资资助我;结婚时,我没钱把婚事办得象模象样,妻不埋怨,反把自己有限的积蓄拿出来,办了几桌小酒,添置了简单的家具。婚后几十年,妻节衣省食,帮助我的父母,几回回叫我感激涕零。</div><div> 爱妻如姐。妻看事一看一个准,是妻帮我改变了命运。上大学我因治疗血吸虫病体检差点不合格,肝脾轻度肿大,处在合格与不合格的临界状态,妻说这不是问题,带我找医生写证明才过了体检关。大学毕业我要求回了原籍,我是学工科的,想去工厂,妻说你能说会写,适合在机关,恰好组织部把我留在了机关,我二话没说在机关靠实干一步一步升到了科级处级的领导位置。调到市里后,妻通过学习考上了中级职称,她说你也该充电了,妻连逼带劝又使我硬着头皮读书拿到了管理专业本科文凭。本想喘一口气,妻又说你该考高级职称了,当时我畏难外语考试,妻说你只管考,以后更难,谁知一考过关了,当年拿到了副高级证书。从那时起,我在省部级报刊杂志上陆续发表文章。早两年,我退线改做调研员闲赋在家,妻开导我凡事想开些,知足常乐,健康是本,其余一切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能有今天的洒脱自在,还真得谢谢妻啊!</div><div> 人们常说:“女人家,女人家,有女人才有家。”我这个家得亏妻当家。我工作上的事她从不插手,但家里的事她全包,我也落得个清闲自在。妻豁达干练,敬孝公婆,相夫教子,办事公平,双方亲戚关系处理得好,把这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我和孩子都服她。有人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我不算成功男人,但妻子绝对是成功的女人。</div><div> 妻现已退休在家。把小孙子带到三岁上幼儿园,自己又在上老年大学。玩电脑、练太极、习舞蹈、工花鸟,忙得不亦乐乎。与一帮朋友谈笑风生,心态一点都不老,妻想去旅游,我资助她,最远一趟游了东南亚。当然游了港澳台和内地大半个中国不在话下。现实世界玩腻了,又跑到网上虚拟世界办开心农场。</div><div> 对妻子我常怀歉疚之心、感激之情。十多年前,我们为她做了50岁寿庆,办了5桌酒,买了50朵玫瑰,还送给了她500元的大红包,妻受宠若惊,说如此大礼消受不起,我说欠你的情太多,应该的,大姐还受老弟一拜啵?妻掩饰不住内心的甜蜜,笑着说:不必了!</div> <h3>3.居乡琐忆</h3><h3> 我懂事后居住的几处地方都与莲花相伴,莲花在我一生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以致我离开那里进城后常常梦回故乡,看到莲花点头向我微笑。梦醒时分,仿佛枕边还能嗅到莲荷的余香,我能感觉出那是对故乡的回味。莲湖是莲花的故乡,有莲花点缀生活的地方亦是我梦中的故乡。</h3> <h3><br></h3><div> 记得1977年我在素有莲乡之称的六分场卫生所与丈夫完婚。婚后不久,我怀孕了,且孕身反应厉害。得亏丈夫照顾我,选择了到六分场下队办点,离家较近,基本上是“读跑学”,早去晚归。8月28日,孩子出生了。产假满月后,我们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孩子没人带,两家大人帮不上忙,又请不到合适的保姆。只能厚起脸皮自己带着上班。好在那时的所长唐忠炎能体谅我们的困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责怪我们,他老婆周玉梅也帮助打招呼,我们才算过了这一劫。老伴也念我为难,第二年又申请到六分场办点,有一些时间帮我处理家务。人们说初为人母是最幸福的,可我却体会不出来,整天提心吊胆,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在慌乱忙碌中度过。记得有一天,孩子放在露天底下站栏里,一阵大雨袭来,我上班跑不赢,孩子被淋湿了,感冒发烧,大病一场。我很内疚,好长时间心里难过,觉得愧对孩子。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毅然地下决心领取了独生子女证。</div><div> 我们的家庭也不是不幸福。在卫生所同事看来,我是条件最好的。我有一个痛爱我和孩子的丈夫,并且他是总场机关干部,在物资贫乏的年代,每月有2斤指标肉分配。平常不时有瓜果、花生、芝麻等带回。逢年过节时还能搞到一点紧俏的生活物资供应。我们在那里搭厨房、建厕所、围天井,添家具。湖区烧柴困难,我们家有棉杆、或树枝、或蔗包等烧柴,一码一堆“跑马摞”,让人羡慕不已。我们搬家到层山时,仅带走了木柴,蔗包等柴火都送给了唐忠炎所长,感谢他一家对我们的关照。在卫生所,我家是第一个买摇头电风扇、第一个在树上架起黑白电视机天线的。孩子蹬三轮童车,吃桶装蛋饼算是当地追赶时尚潮流的人家。</div><div> 是的,从1980年后,社会和家庭生活在悄然发生改变。首先是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明显的是吃穿用的改善,家用电器进入寻常百姓家。人们的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女人们一改过去黑灰蓝的单一衣饰,花色品种和款式有了多样性的选择。再就是政治清明了,平反了冤假错案,我父亲的中右问题平反,恢复了干籍和老干部待遇。补发了工资差额。我和娘家人都恢复了城镇户口商品粮供应。那时不拘一格选人才,我通过严格考试平上了初级职称,又通过考试和考评转为了国家干部。丈夫工作出色,也几度升迁当了领导。总场李书记出面关照解决我们夫妻两地分居,1984年我调往总场职工医院检验科工作。在六分场卫生所我共工作生活12年。难忘那里春天水染桃红,夏日风送荷香,秋赏湖中明月,冬钓半滩残雪。那里是我结婚生子、晋职转干的地方。那里曾经有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爱情、我的家庭。那里还是我的孩子丢包衣罐的地方。我深深地怀念在那里的美好时光,怀念在那里同我一起工作过的医护人员、血防干部、赤脚医生。在我的情感世界里,那片熟悉的水网湖泊,田野民居,林荫土路才是我有着深深恋乡情结的故土家园。</div> <h3>4.记忆中的套鞋</h3><div> 过去,在湖乡生活的人们有一双深筒套鞋是了不得的事。记得我开拖拉机第一次发劳保,就得到了一双套鞋,喜之不尽,舍不得穿。因我订婚时缺钱,就把那套鞋以珍贵礼物送给了未婚妻的弟弟——我的准小舅子。我能穿上时髦适用的深筒套鞋,是大学毕业第二次参加工作以后的事。那是防汛发的第二双鞋。那双鞋曾陪我度过二十多个湖乡的春秋。</div><div> 那是怎样的一双鞋哟!它是一双黑色的长筒橡胶套鞋,一双经过自然雕饰的特殊“绣花”鞋。你看,岁月风雨的洗刷,暗淡了它的光泽。草蔸柴桩的划扎,使它斑痕累累。沙石土坷的撞击使它擦薄了底、磨平了跟。一双汗脚浸泡使它穿了内衬,彻里彻外的一双烂鞋。可它是我的一件不同寻常的护身宝物啊。有了它我的腿脚才避免了蚊叮蛇咬,草划柴扎,沙磨石伤。那时农村的环境远不如今天这样好,没有水泥柏油路,没有高大坚固的防汛大堤。“晴天一把刀,落雨一塌糟”。湖区工作的干部同老百姓一样少不得套鞋。下雨出门道路泥泞就得穿套鞋。防讯抗灾军令如山必须穿套鞋。穿着它,如同戎装在身,会产生一种天然的使命感,“不用扬鞭自奋蹄”;穿着它,就能面对险恶的环境,激发出一种昂扬士气和拼搏精神;穿着它,就准备随时舍弃自我,把一己利益融入芸芸众生的安危之中。</div><div> 我是一名湖区成长起来的干部,与防汛抗灾打了半辈子交道。套鞋就像士兵身上的护甲、文人手中的钢笔一样不可缺少。我穿着它经历了钱粮湖80年代以来几次大的抗洪抢险斗争,几乎走过了那里所有的防讯堤段,踏遍了那里的河湖港汊。记得1983年整个汛期阴雨连绵,一双脚在套鞋里泡肿了泡烂了。1988年特大秋汛,一个多月驻守在湖堤上,穿着套鞋巡堤查险吃月饼、喝凉水。以后我进城工作,还是那双套鞋发挥了作用。1996年我穿着它防汛在南津港大堤,当年家乡钱粮湖溃垸了,我坚守阵地没能及时去接困在堤上的父母双亲。1998年迎战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我穿着它驻守湘阴,两个多月日日夜夜巡查了那里的大小堤垸。1999年我又穿着它奉命前往华容督查隆西、幸福、新洲等3个堤垸,当时妻子患病住院我也没能回家照顾,坚守20多天直到退出危险水位…… </div><div> 人们常把不需要了的东西像扔“破鞋”一样扔掉。而我是真有一双破鞋又舍不得扔,特意把它留在了湖乡老家,让它为需要它的人发挥余热。然而,珍贵的记忆却收藏在我心底。是的,如今堤高了、路好了,也许这双套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然而,收藏它,就像收藏一段珍贵的历史,它见证和记录了我的一段风雨人生。回忆它,我就会想起那些难忘的湖乡生活经历,想起那些与我一起艰苦奋斗过的人们。</div> <h3>5.记忆“封锁”</h3><div><br></div><div> 封锁是个地名,曾是原钱粮湖农场六分场场部所在地。离分场部一渠之隔是卫生所,我妻就在那卫生所工作。妻的娘家后来也搬到封锁附近的机务队。我还在封锁周边的队上办过两年机械化点,因此工作生活都与那里相联系。</div><div><br></div><div> 记得当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钱粮湖总场机关工作,因机关住房困难,加上配偶工作难找到对口的接受单位,大多数机关干部都是两地分居,我只得屈身“入赘”到相隔十里开外的未婚妻的单位结婚。妻单位分给她17平方米的住房,房虽不大,但心里很满足,能摆下一张床铺和简单家什就行。那时婚礼也简单,就在食堂摆了几桌酒席和一些糖果瓜子花生招待双边单位的同事朋友,祝贺送礼的大多是一元两元凑份子,送来的礼品也是脸盆水瓶之类。那年月虽然物质匮乏,倒也乐得清贫。卫生所三面环湖一面临路,形同半岛,岛上一半是林业队的桃园苗圃,住在那里,仿佛置身于“世外桃园”。那时的人们心态平和,物欲不多,邻里关系甚好,一栋住房长长的阶基连通十多个住户,都是医护人员及其家属,就像一个大家庭的成员,走门串户,借东拿西都很随便。同饮单位一井水,同吃食堂打的饭,偶尔采到莲,钓到鱼都是一家摆席大家享用。我每月从机关带回两斤指标猪肉,左邻右舍都会闻香而来,叫“吃大户”。初始一段时间还不兴电扇,白天消暑在树荫下,伴随枝头蝉鸣,享受习习湖风,夜晚露天架凉板,躺在上面摇扇子、讲笑话、观星空。暑往寒来,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妻子怀孕,孩子降生,初为人父,喜不自禁。孩子生在大热天,我们不得已才买了一台8吋小电扇。后来,岳父家凑钱为我们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作为孩子周岁大礼。有收音机的日子真好,一有空打开收音机,大人孩子都围过来听,隔壁老太太不时提出要收听歌剧《刘三姐》。那时文化生活刚从单一的几部样板戏和“老三战”电影中解放出来,老歌老戏老电影陆续不断重新推出,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满足了人们怀旧的心理。当时还没有电视看,一听说附近哪里将放一场电影,就一传十十传百成群结队一窝蜂似的跑去看。为看越剧电影《红楼梦》层山还踩死挤死了十几个人呢。</div><div><br></div><div> 生活的明显变化是在三中全会召开以后的几年间,我家渐渐有了新的起色。开始是用领独生子女证的奖金和一个月工资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结束了我步行上下班的历史。后来又添了一台14吋黑白电视机,搭建了厨房厕所,补充了小件家具,衣食住行都比过去强多了。就在那段时间,妻子通过考试转了干,评上了卫技初级职称。我也从机务科调到了党委办,主要从事生产责任制的调研,跑了很多外地农场,又在农场讲了很多堂责任制课,农场打破“大锅饭”,实行了大包干责任制。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工作也为我未来的升迁打下了基础。我和妻最高兴的事是,她父亲的右派问题也平反了。岳父是华容砂山支部的老地下党员,解放后在华容县公安局任劳改队长,1953年押解犯人到宁夏平罗县境内组建国营潮湖农场,又成建制在当地安排当管教干部,任中队长,家属也一并带去那里安家落户。岳父性情耿直,为工作直言犯上得罪了顶头上司,遭到秋后算帐打击报复。1957年反右内定中右份子,留党察看两年。岳父蒙冤向上级申诉未果,1958年被迫辞职带着家眷回湖南。家乡没有歧视他,他又从普通社员干起,后又当上了支部书记,再后来又当上了分场党委委员,可他还是农工身份,拿农工工资,全家人还是农村户口。这些他从来没气馁过,直到三中全会过后开始平反冤假错案,岳父才向我们道出个中原委,坚决要求平反。这其中有我帮助岳父写申诉材料的功劳。我们将材料先是寄宁夏相关部门,答复是精简退职不予平反,后又陈述理由直寄中央黄克诚同志,黄办回信已转宁夏复查,经有关部门甄别核定,前后近两年工夫,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统战部终于寄来了平反通知书。岳父恢复了干籍和老干待遇,还补发了500多元的差额工资,全家人恢复了城镇户口商品粮供给。岳父全家欣喜若狂,摆酒犒劳我们,我儿子不懂事,吃着酒席问:“外公补的好多钱呢?”好像这钱该有他一份似的。那时三中全会精神不断深入人心,可谓老幼皆知。我3岁的儿子也会把口杯当话筒稚声稚气拉腔拉板学着外公做报告“1978年——,三中全会——”。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生活一天天好转,我和妻心里不知有多惬意。</div><div><br></div><div> 年复一年,几度春秋。在重视知识份子提倡干部四化的当时,我被提拔升了职,机关分得了住房,妻随我调到总场医院工作。要离开我居住6年妻居住10年的卫生所了,搬家前夜我和妻难以成眠,第二天邻居们为我们送行,我们不忍离去,心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想当初我去那里完婚,人们叫我是卫生所的女婿,我说应该叫姑爷,一旦要走了,他们有着象送女婿姑爷一般的情意!事隔几十年后,当年的同事邻居都相继离开了那里。虽然我也在市内定居二十多年,习惯了城市生活,但我还常常梦回封锁。是啊,那里曾有我的初恋新婚的美好时光,看到我们的孩子呱呱落地又呀呀学语。那里曾有我们白手起家搭锅垒灶打柴种菜挥洒的汗水和奔忙的足迹。那里曾是我办点两年筑建事业基础的发祥地,在那里我们亲身经历了一次社会和人生的大转折。那个叫“封锁”的地方没能封锁住如烟往事似水流年,没能封锁住改革开放人们前进的脚步。然而,它却牢牢锁定了我对湖乡浓浓的情思和深深的眷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