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骤来 打落一地青皮核桃

闲云野鹤【刘耀】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但此时此刻这里没有楼。有几间豫西山区叫做“墙倒屋不塌”的土坯房。所谓墙倒屋不塌，既屋结构先从地面上立起木柱，在立柱上架横梁，再铺设屋顶。最后在立柱之间用土坯垒起来当作墙。即使墙倒了，屋架还在，重新垒起就是了。

围着几间土坯房的是数蓬翠竹，竹林下有小溪流过。

土坯房的沟对面是几排铁皮活动房，住着地质钻探队的人。 两边青山对峙，一条山溪蜿蜒流过。

山风像是散兵游勇，不知何时集拢了过来，又何时散去，没有定向，把山坡上的绿树，深浅浓淡随意翻弄。一时性起，刮起打麦场麦秸垛边的碎麦秸，恣意扬上天。老母鸡被风吹的毛翅倒立，咯咯答答叫着。山道弯处牧童牵着懒洋洋的牛，慢悠悠地往家里赶。

“溪云到处自相聚，山雨忽来人不知。”

　　顶着风，一辆东风卡车用力哼哼着，沿山溪边的简易路爬上来。活动房前立刻热闹起来，弥漫的灰尘中人们吆喝着，匆匆忙忙地卸车。司机钻出驾驶室，慌着把几天积攒的电报、信件分发给大家，然后一边分发一边招呼：“走哦，走哦，一下雨我就出不去山了！”

犄角山带帽，大雨要到。山里人都这样说。

山雨像正规集团军，听着口令齐刷刷翻山过来了。那雨的步伐声，很远很远都可以听到。钻塔半隐入云里，山腰破败的古庙也不见了，沟里浮起浓浓的云团。

雨来啦！做尖兵的雨点特别大，重重打在活动房的铁皮上，噼里啪啦格外响。

活动房里，师傅躺在床上看家书，我躺在床上看闲书。

一阵疾风暴雨后，雨滴开始稳住了节奏，滴滴答答的好听了些。

师傅站起身，紧锁眉头，一会看看信，一会看看天，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我知道，师傅家里有急事，这是第三封信了。其实分队早已经准了他的假，只是钻孔里的事故没处理完，他不放心走。

　　“通”地一声，吓了我和师傅一跳，屋顶落下一个青皮核桃，砸在铁皮活动房上，动静特别大。

　　门前一棵硕大的核桃树，树冠如一把大绿伞，弯腰遮了半个屋顶。

晴天时我们在树下，坐在自己做的马扎凳子上，下棋、聊天、喷空。每逢刮风下雨，树上就会落下一些快成熟的果实。

青皮核桃的青皮很难剥，白白的浆汁不小心弄到手上，一会儿就会变成黑色，还很难洗掉。但青皮核桃的果肉很好吃，白生生、甜津津的，不像市场上卖的干核桃一味地直香。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不知那个屋里的录音机在放凯丽金的《回家》，萨克斯独有的音色清纯悠扬，如泣如诉，在滴滴答答的雨中更是荡气回肠、缠绵飘渺。委婉的旋律搅动着人心的最柔软处，让思乡念家之情在心窝窝里打转。

　　终于，师傅穿起雨衣说：“我走了！”

云团随着开门声挤入室内，又被穿雨衣的身影带了出去。树下散落着被雨打落的青皮核桃，师傅的长统胶靴把它踩入泥水里。

山野莽莽，雨幕霏霏，浓重的云下面，山道隐隐约约，一个行色匆匆、蒙胧的影子向山下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声音悦耳动听。缓时，如古寺的木鱼声，曲调和缓而深沉，荡胸涤腑；急时，似战鼓频敲，音色急促而响亮，万马催征。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雨可以让人沉醉，让人遐思。古人“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美妙得很。

恍恍惚惚我进入梦乡。

似睡还醒听到隆隆声越来越大，山水下来了，山溪奔腾了。

平时，这条山溪温柔驯服，带给我们太多的恩惠，在清潭边洗衣服，淘菜。清澈透底的潭里有身着五彩花纹的白条鱼，很容易捉到，味道鲜美，肉质细腻。

　　“咣当！”门大开。师傅喘着大气站在屋里，带着一团水汽。

　　“没走成？”我问。

“发水了，路都冲坏了。走不了啦。”师傅一边脱雨衣，一边急促地说。

此时雨依然在下，但缓了许多。

“开饭啦！”炊事员一边敲钟一边喊。上一次也是下大雨，河里发大水，送供给的汽车上不来山，我们吃了一个星期的海带煮粉条。这次还不知道雨下多久，这几天吃什么呢？

钟声穿过雨，穿过云，飘得很远很远……。

原创：闲云野鹤【刘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