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三页-我的故事很短,三页足矣

<h1>  我之前不太喜欢喝茶,但不能不说茶比白开水好。在办公室里每天喝的都是茶,至于是什么茶叶倒是没有考究过,只知道喝了一年多办公室里的茶都是一个味——清涩清涩的。<br>  那天,有位同事回家办事,回来的时候说是带了他家乡上等的毛尖。其实开始时我连毛尖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后来才知道是一种名茶。而且同事还特地为我泡了一杯。<br> 泡好的毛尖茶,茶水碧绿如玉,又似一块翡翠,香气四溢,色香确实动人。忍不住轻呷了一口,却感觉不到这种茶的神韵所在。如果说这就是名茶的话,倒还不如以前祖母给我煮的茶。<br>   最后一次喝祖母煮的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现在祖母早已作古,但那股茶香,却依然流连在我的生命中,萦绕不散。<br>   孩提时的农村,生活水平不高,甚至是艰苦。农民根本就没有品茶的闲情雅致。喝茶的最大用途便是解渴,而且喝的茶也没什么红茶、绿茶之分,只有土生土长的藤茶。<br> 藤茶算不算茶,到现在我都不曾知晓。但在网上,却也看到了关于这种茶的信息,而且知道它的学名叫溪黄草。<br> 当时整个村子喝的都是这种茶,制作过程极其简单,伏天时抽一个下晌到山里割一担回来,拍去虫子,井水一冲,用刀切碎,放到簸箕里晒干,就成了我们经常喝的藤茶。<br> 煮茶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序,只烧开水然后添进锅里直接煮,水滚几滚就算完成。等到茶水凉下的时候,就如一块深褐色的凝固的血块。<br> <br> 茶很涩口,回甘却极强,自然也就达到解渴的目的。村民喝茶用的都是大海碗,在田头一蹲,咕噜咕噜的两大海碗,什么暑气都没有了。<br>   我就喝着这种茶长大,对这个茶的味道极熟悉,于我而言,天底下的茶味,除了这种涩口的藤茶味,就只剩下祖母煮的茶了。<br>  祖母煮的茶比我平常喝的藤茶又多了一些“佐料”,而且祖母煮茶的茶具也非常特别,她从不用瓦锅煮,也不在厨房的灶上煮,而是有相当考究的工序,先选一节老得泛黄的竹筒,把一头削通,并且把竹筒口子削成倾尖状,然后罐上七月七水(农历七月七储下的水,农村风俗),再把竹筒放在在篱笆下用泥湖成的特别的小灶上,煮茶的原料除了藤茶外,还加上甘草根、陈年野菊、竹芯(未长成的竹叶),这样一直煮到竹筒的表面炭化成一片黑色,茶也就煮好了。煮好后的茶用蒸布虑掉茶渣,剩下的茶水就可以喝了。这种茶不仅解渴,主要是还能祛火、退寒。<br>   小时候我喝过很多这种茶,特别是逢年过节,吃得煎炒类的菜肴和果饼多了,祖母就会煮几筒茶给我们清热解毒。村里与我同龄的小孩几乎都喝过祖母煮的茶。甚至遇上头疼脑热就捧着碗往祖母这边走。祖母在村里也就成了大家最敬爱的长辈。秋天里我们就给她去寻野菊和甘草根,每每这个时候她便又喜又急,总是吓唬我们说草里有长虫,再也不许我们去寻了。<br>  我上中学的那年,祖母已经七十九岁了,暮年的她终于在与岁月的战斗中败下阵来,而且所有衰老的后遗症都在身上体现,因为肠胃功能的衰退,发生了一次小肠堵塞,被迫切掉十公分的小肠。手术后的祖母总是说,我吃了一辈子这里的山和水,老天却给我开这么个玩笑,竟然要我要切掉肠子,怪不得江水能穿山而过。<br> 祖母手术后不久,双脚又因为年轻时给蛇虫子(蛇骨)咬了没在意,现在却已是病入膏肓。一天比一天严重,两只脚的脚趾都坏掉了,痛起来时,她皱得千沟万壑的脸庞上,漱漱的掉着豆大的汗珠,所有这些病魔的折磨,祖母开始感到悲哀,她悲哀的不是因为自己在暮年之际还要饱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是对自已这残存的生命感到恐惧。她悲哀的是因为自己的病痛而带来的一家人的不安和痛苦。<br> 为了给祖母镇痛,父亲不知从哪讨来一个土方,每天都用嘴嚼烂一种清碧的草药,当药汁苦得父亲直皱眉头时,祖母便嘤嘤的哭起来,埋怨自己是祸根子。<br>  祖母老了,衰老夺走了一切。她的体力,她的容颜,她对生活的热情。每天能做的只有晒晒太阳,喂喂小鸡,还有给妹妹梳梳小辫。对于一生生活在劳作中的祖母而言,现在要这样坐着等死,真是天大的讽刺。<br>  祖母煮的茶也和她一样老去,由于身体不便,茶是不能再煮了。我们再有什么风寒上火,都只喝小镇上买来的冲剂凉茶,药效不及祖母的茶的十分之一。<br>   年底,忙了一整秋的村民都忙着准备年货。祖母却一再叮嘱在年货的清单上不要少了凉茶,往年她是从不唠叨的,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能煮茶了,所以要加上凉茶这一项。<br>   也许是父母亲都不太在意,又或者是要置办的年货实在太多了,把凉茶这一项给忘掉了。当祖母翻完一大堆的年货,发现唯独少了凉茶时,便禁不住的念叨了一上午。尽管我和小妹说了一大通解释的话还是不中用。只得保证年里少吃上火的果饼之类的。在我们眼里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言行上是有一大部份敷衍祖母,也只是让她安心罢了。<br>  天擦黑时,我发现祖母的屋里还没有上灯,以为是灯油没有了,便想去给她添点灯油,可是屋里却没有她的身影。我惊出一身冷汗,实在想不明白祖母会到哪里去,她的脚是不可能走太多路的。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立即肯定祖母是为家里人准备过年用的凉茶去了。她是不会去买的。她只相信自已亲手煮的茶。<br>  待我跑到村西尽头的小山岗,在一个小土坳里看到祖母,她正半卧着在地上,小锄摆在身后,而右手正拿着一小捆刚掘起的甘草根。显然她想站起来,但一直不成功。那些刚掘过的新土沾了她一裤腿。<br>  我边叫边朝祖母走去,她吃了一惊,也许是想不到我会找到这里,我埋怨着把她扶起。<br> “奶是真的老了,连自个儿起来都难哩,不中用了。”祖母抱歉的看着我说。<br>  “奶,我背你回去,小锄明儿再拿好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背起她就往回走,她却紧紧抱着那捆甘草根。<br>   我背着祖母和一暮夜色走在回家的路上,祖母似乎要极力完成某种使命般,不停的分咐:“囡,明儿你去问二婆要一把野菊,再到村长的园子里采一把橘子叶,加上家里储的藤茶,年里的凉茶就有着落了。”祖母一路兀自喃喃的说着,却哪里知道我是一路潸然……</h1><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