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情

小玲

又见山里红，又见山里红，又见山里的红山楂，十一云台山的瀑泉峡里游人如织，随处可见嫣红的山楂，各路小贩把小小的山楂平均分成若干袋，每袋一元不停地叫卖，价廉物美，游人纷纷抢购，转眼一扫而空。

小小红山楂，吃在嘴里绵绵的，软软的，既甜又酸，是我儿时最偏爱的零食。时至今日，那抹难忘的香甜似乎犹在唇齿间，今天有幸和姐姐抢得几袋，提在手上，端祥那火红的小脸脥，记忆中老爷爷红润慈祥的笑脸恍然再现，火红的山楂渗透着老爷爷多少深情的爱，轻巧廉价的山楂霎那间变得沉甸甸的，那是老爷爷在我心底难以忘却的沉重记忆！

小时候，我们生长在故乡的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下妈妈和我们姐弟四个，年迈的老爷爷已年近古稀，但身体依然强健，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照顾我们的责任。

那时候，每天天刚破晓，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团银灰色的轻纱，四周万籁俱寂，正在睡梦中的我，经常会被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此起彼伏的哞哞牛叫声和咯噔咯噔的蹄踏声惊醒，那是勤劳的老爷爷带着干粮，赶着生产队的几十头牛浩浩荡荡地从村子出发，到邻近的山坡放养。

黄昏，当一轮夕阳挂在天空，与乳白的炊烟交融在一起，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玻璃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神秘和诗情画意。

成长在八十年代乡村的孩子，那时候信息比较封闭，也没有什么娱乐。每当这个时候，也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姐妹几个和童年小伙伴在村口快乐地跳着皮筋，等着老爷赶着牛，满载着火红的山楂归来，当一阵阵急促的哞哞叫声和啪啪的鞭打牛声渐渐地由远及近，老爷爷身披万丈霞光，荣光焕发，仿佛一个凯旋的将军俘获了成群结队的战马和战利品，凯旋归来。

调皮的小孩奔跑着，拿起一枝枝树枝，与牛儿尽情嬉戏，顿时，整个村庄沸腾起来，鸡飞狗跳，牛蹄声响，牛蹄声落，构成了一副特有的乡间趣味图，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如今细细回味，记忆里仍然荡漾着一阵阵甜蜜的笑声。

而老爷爷每逢看到我们，就会笑眯咪欣喜地叫一声寒玲，我们都欢呼雀跃的一涌而出，向老爷爷奔来，老爷爷兴高采烈地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个山楂，一会儿高高举起，一会儿又缓缓落下，火红的山楂甚是诱人，我们姐弟几个抢夺着，当晚霞布满了村庄上空，鸟雀喧闹着从头顶飞过，我们姐弟几个坐在院子的石墩上，分享着战利品。村子里回荡着我们银铃般的笑声。老爷爷在一旁兴奋地看着我们，如花的笑靥在他脸上尽情绽放，一下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似乎陶醉在人世间最珍贵的天伦之乐中不愿醒来。

爱屋及乌，此时的他，是否还留连在孩子们心之向往的那片山楂林？还沉浸在采摘山楂的那份快乐中不知归路？一颗颗火红的山楂宛如孩子们一张张火红纯真的笑脸啊！可是那时候的我们，却全然不知这火红的山楂下隐藏着老爷爷一颗怎样火热的心？饱含着他多少辛勤的汗水，走过多少丛林，穿过多少荆棘，冒着多少危险辛苦地采摘才换来这来之不易的劳动硕果。

而此时此刻，勤劳的老爷爷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忙碌地检查是否关上鸡笼，猪笼，为水缸挑满水！那时我们不知寒玲是什么意思，听村里的大人讲寒玲这个名字是缘于一种可怜的寒号鸟而来，寒号鸟在冬天凄冷地叫着，我们自小与爸爸分离，老爷爷对我们倾注了无限的同情和关爱，心疼地叫我们一声寒玲，那时年纪小，不懂得他的那份怜惜之心，时至今曰方知老爷爷对我们的那份款款深情，我们还未来得及尽一点孝心，可是他早却已离开人世，心中顿感怅然 ！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春去春又回，梨花又开放，故乡门前屋后一片梨园又展露了无限的生机，雪白的梨花，淡雅清香，犹如仙女舞霓裳，衬得树下走着的人，仿佛画中人似的，世事静好，一片安宁祥和。每到梨子成熟的季节，村里就安排老爷爷负责看管那片诱人的梨园，使得我们几个馋嘴的小丫头饱尽了口福。

每逢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茫，星空灿烂的树下，微风浮起蛐蛐鸣叫托向星星倾听，老爷爷都会从窗子外悄悄喊出我们姐弟，象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个香甜的梨子，从窗外递给我们，黄澄澄的梨子水分充足，吃在嘴里象喝了冲了糖水的甘泉，直沁入五脏六腑，生津养肺，令人陶醉。

在我的记忆中，老爷爷是一个精神瞿烁的老人，我们长到八九岁时，搬到了随州，老爷爷仍然呆在故乡，以后见面少了，初中时放寒暑假偶然能碰到老爷爷，也偶尔能从长辈那里听到他的一些事，诸如一些对他不满的怨言。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大人们为什么会那样做，最后才知道因为老爷爷酷爱打鼓编词，经常穿街走巷，在众乡邻面前表演，他们是反对老爷爷伤风败俗，丢人现眼！弄得亲人们怨声载道，流言四起。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郁闷起来，不由自主地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暗夜的灯光下，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天地仿佛静止，我似乎看到老爷爷孤单而寂寞的身影，他的眼眶似乎噙满了泪水，是那样失落，那样哀凄！

善良的老爷爷，当你蹒跚已老，却在辛苦地劳作，也没有一个幸福的晚年，请原谅我少不更事，不能给你以任何安慰，也无力为你辩解些什么，但是我多么想再次见到你那灿烂而慈祥的笑容！

　流年似水，韶华易逝，弹指一挥间，转眼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亲人们经常欢聚一堂，光阴的故事轮番上演，仍然会兴致勃勃地提起老爷爷的经历，情不自禁的感叹起现在的小辈都不如老爷爷有才艺，言语间似乎对老爷爷多了丝丝遗憾和敬佩，现在的我早巳不是从前的黄毛丫头，我不由得为老爷爷的经历连声叹息，可怜的老爷爷，生不逢时，出生在那个思想封闭的年代，一个没落的乡村，如此的多才多艺，那么难得的高雅的兴致，却得不到众人的支持，他忍受了多少委屈？

我多么想对老爷爷说一声："老爷爷，是你，给了我一个欢乐的童年，你为我们付出了无限的关爱。你安息吧！你所有的亲人最终都理解了你，你能说会唱，能自由编曲，无师自通，你是一个真正的民间艺人，如果生长在今曰，你必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诸如罗大佑之流的创作型歌手，你将是一棵冉冉升起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