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 那人 那月光

闲云野鹤【刘耀】

<p>  越野车扭着身躯缓缓地在盘山路上行驶,车里的人被晃得昏昏欲睡。司机师傅打开了音响,一缕柔美的旋律响起:“每个心上每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p><p> 一曲《城里的月光》,把梦带入更深处。</p><p><br></p><p> 想当年,那一年应该是1983年吧。刚刚过了春节不久,还没有出正月,按照野外地质队的老规矩,该出队了。我们分队的工作地点是在洛宁上宫,分别由分队部、三号坑口、雕崖矿区组成。</p><p><br></p> <h3></h3> <h3>  正月里阳光已有了暖意,但是山沟背阴处因为缺少太阳抚慰,积雪还没有融化。进山的路必经一个叫西山底的村子,村子依山临水,房屋多是土墙灰瓦;村边没有发芽的杨树齐齐地排着队,树下的小河流水潺潺,大自然没有一点欢迎来客的意思。</h3><h3> 绕过山村,吉普车开始爬山,碎石铺的山道崎岖坎坷,四驱的北京吉普用尽全力地吼着。眼看快到山顶,车却爬不动了,轮胎磨起白烟,发出一股胶皮烧焦的味道,司机气得直爆粗口,但也无计可施。无奈中,分队领导只好到老乡家雇两头牛套在吉普车前面,赶牛的半大小伙子叫石娃。</h3><h3> 车到了矿区,石娃看看这、看看那,踅摸着就是不想走。于是,一位老师傅问石娃想不想来钻机干,反正人手不够,总是要找民工的。石娃羞怯地答应了。</h3><h3> </h3><h3> 机长是个厚道人,让石娃在钻机上干零活,挣个仨核桃俩枣的。一天,石娃见伙房大师傅往菜里放酱油,小声问我那是啥,我说是酱油。</h3><h3> “酱油、酱油是不是油哇?”大师傅和我面面相视,无言以对。</h3><h3> 石娃从小到大没怎么下过山,甚至没有到过洛阳。</h3><div><br></div><h3> 没有活干的时候石娃也常常来到钻机上,一边帮忙一边问这问那,听职工闲侃山外的事儿。</h3><h3><br></h3> <h3></h3> <p>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遥远。</p><p> 石娃有自己的天地,他告诉我们哪个坡上有大片的蕨菜,哪个沟里有最好的木耳,哪里哪里可以采到野蜂蜜。他还悄悄告诉我山后雕崖的山溪里有好多娃娃鱼,捉住后它会像小孩儿一样哭。</p><p> </p><p> 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石娃叫上我,还有一个哥们儿,每人带个三节手电筒,径直去了后涧,一个叫雕崖的地方……。</p><p><br></p><p> 黑黝黝的山被月光撕成剪纸状,山道泛着清冷的光沿着山溪蜿蜒,登山鞋的脚步声惊起草丛中的呱呱鸡扑扑楞楞地飞起来,水中的圆月被我们搅成一堆碎银。</p><p> 在惊诧又喜悦的叫喊声中,一桶娃娃鱼,被我们抬了回来。</p><p> 第二天中午,炊事员正准备给鱼开膛破肚时,不知道是谁去告了密,机长跑过来,说娃娃鱼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许吃,谁吃谁犯法。这一次娃娃鱼没见哭,石娃呜呜地哭了。</p><p><br></p><p> 地质勘探野外生活是很艰苦的。在这原生态的深山老林里,想吃一次肉,采购员都要跑到山下很远的集镇去采购,别说鱼啦!大伙儿早已不知鱼是什么味道了。于是几位老师傅轮流找到机长说情。“逮也逮来了,放回去也不一定会活了,算了吧!让他们保证下不为例。”机长不说话了。吃的时候机长还拿出两瓶他珍藏的杜康酒。</p><p> 吃娃娃鱼肉我是第一次,也是一生中仅有的一次。但是娃娃鱼肉的味道却是记下了,前半身吃着像是青蛙肉,后半截就是鲶鱼或者黑鱼的口感了。</p><p> </p><p><br></p> <h3></h3> <h3></h3> <h3>  那一年春末夏初,洛阳刚刚兴起牡丹花会。队部的领导派车来,轮流拉大家回洛阳看花,偏偏轮到我值班守钻机,心中好不郁闷。石娃知道后,一蹦一跳来请我去他家。</h3><div><br></div><h3> 石娃家离钻机不近不远,正在山窝窝的朝阳处。低矮的土墙圈成一个小院,院墙裂出豁口,豁口被稀疏的翠竹遮掩,几只老母鸡咕咕叫着刨土觅食。院里石凳石桌石磨盘,土坯墙上挂着杈把、扫帚、牛笼头。地道的山里农家。</h3><h3> 坐了一会儿,石娃带我出了院子,顺手一指,我放眼望去,只见对面山桃花正开的不可收拾,大片红晕软软地摊在山坡上,深浅浓淡﹑高低错落。恰好一阵山风刮过,红波随风起伏,绿影摇曳多姿,香味直透脑门。</h3><div><br></div><h3> 在石娃家的院里吃过农家饭,直到月升东山想着该上钻机了,我才恋恋不舍起身。</h3><h3><br></h3> <h3>  山风搀我拾级而上,此时月光如水﹑万籁无声。有经验的都知道,走这样的山路不要开手电筒。亮光只能照亮脚步前一点路,周边反而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要你顺着那一条条亮,踩着那一块块明,就能稳稳当当向前走。</h3><div><br></div><h3> 钻塔耸立在山顶,月辉下显得孤远清高。此时的我沿着山道独独地走路,孤孤地赏月。望着重重叠叠的山峰,山月又明又亮,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不记得是谁写的: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也不记得是谁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还有谁说过: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h3><h3> 月光下,总想把什么看得真真切切,却不能;清辉里,想把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却总是朦朦胧胧。</h3><h3><br></h3> <h3></h3> <p>  三十多年过去了,洛宁上宫成了闻名的大金矿。随着开发建设,架了高压线,修了盘山公路。附近的山民也跟着沾光,走上了小康之路。还听说雕崖山涧的娃娃鱼已经绝种,地质队走后有人在山溪边扎起帐篷,连着捉了几个晚上,装了好多麻袋运到广州换钱了……。</p><p> </p><p> 汽车转个弯就到原来的勘查矿区了。车窗外能看见山洼洼处一排整齐的二层楼农舍,外墙贴的瓷砖泛着亮光。房顶上架着圆圆的大耳朵,那是卫星电视接收天线。</p><p> 石娃原来的家,那些石桌石凳石磨盘不见了。还是这个老地方,几蓬翠竹依然笼着绿烟。转了几圈问了几个人,也没有打听到石娃。</p><p> 站在石板铺的山道上,举目环顾,不知道对面山坡上那片山桃花到底怎么样了?毕竟还不到花开的季节。</p><p> </p><p> 越野车里的音响还在轻轻地唱着《城里的月光》,我在想:那山、那月光, 还有那月光下曾经的人。</p> <h3><br></h3><h3>原创:闲云野鹤【刘耀】</h3><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