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一</h3><h3>暑去秋来,终于可以不开空调,坐在书房里安静的看书了,说是看书,其实不过是把家里的旧书清理清理,打捆处理,留下一些工具书和比较有价值的成套名家书籍。已经是信息和网络时代的当下,估摸看纸质出版物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而我等之辈,迟暮之年,去日无多,也再无灯下手不释卷的雅致,因此一下子当垃圾清理掉几百斤的书籍杂志。逼仄的书房顿时宽敞许多,因丢弃许多旧书而依依不舍的挤压矛盾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h3><h3><br /></h3> <h3><br /></h3><h3> 二</h3><h3>在处理旧书中,一本岁月沁润发黄的油印的刊物,引起诸多的回忆和感慨。这是一本钢板腊纸刻印誊写的印刷物,现在的年轻人恐怕对这样的刊物见之甚少。刊物名《珞珈山》,是武汉大学中文系77级学生们举办的文学刊物。封面设计十分简洁,镂空的珞珈山三个大字单色印刷布满大32开的封面。尽管如此,仍足以显露当年那些年轻人的审美情趣和志趣。即使是当年,这也是一本再平凡不过的普通油印材料。<br /></h3><h3><br /></h3> <h3>版权页印在封底。主办:武汉大学中文系77级,编辑:高伐林 、张桦,小说:于可训,诗歌:王家新、赵誉冰,散文:王东升,评论:王庆存、陈普,出版:1980年5月。</h3> <h3>《珞珈山》学生们举办,发表中文系学生们的作品。其印刷之粗糙,纸质之低劣足见当年物质的匮乏和学生们的困顿。但是,印刷之粗糙丝毫不掩饰文章的文采。尤其是一个个后来成为大家的作者们。</h3><h3> 三</h3><h3>这一期《珞珈山》中,赫然刊登着易中天先生的《封建专制主义与李白诗歌的个性解放精神》论文。易先生如今正如其名一样,"如日中天",正应了其家族的期许(这也正应了中国人对小孩名字的郑重其事)。其《品三国》52集仍高收视率,入选文人富豪榜,煌煌36卷本《中华史》及中华文化系列丛书,是实至名归的大学者、大作家。其"易式普通话"更是笑星争相模仿的对象,成为横跨几个领域的明星学者。有意思的是当年《珞珈山》把易先生的一万多字的文章砍了一半多,好在当年没有犒费,易先生大慨也不计较。在刊登易先生的文章加的编者按中云:"…这篇论文,令人耳目一新,身心一振,立意较新,有所创见…原文一万多字,这里有较大的删节。"在当下,易先生的洋洋36卷的《中华史》,出版社都抢着买单,而当年中文系77级的同学们对版面吝啬至此,砍其一半,还给如此之低的评价,真是不识泰山。这当然是说笑而已。其实,高伐林、张桦及其他编辑和作者们后来都成为了当代文学、文学评论、新闻传播出版等领域的学者、大家,甚至在实业上的成功者。这就是这一代人。</h3><h3> 四</h3><h3>这一期的作者中我还能写一点回忆文字的是徐业安先生。他在这一期中发表了两首诗。一首写武汉汉阳归元禅寺,一首写中苏友好宫,也就是后来被拆掉的老"武汉展览馆"。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分配到武昌水果湖作公务员。虽然不在一个单位,但都是武汉大学毕业的,所以也有一些往来和酬酢,他工作之余也时时有一些文章诗作发表。他的仕途其实一直还比较顺利,在省直机关一个工作部门作到副职(副厅),后来又调到北京作一个工作部门的办公厅主任,直至到这个部门的副职(副部),不想,2015年我在美国从国内媒体上得知他从机关办公楼一跃而下,绝命而去,真是命运多舛,世事难料。这纵身一跃,是否与其一定程度的诗人气质有关,不得而知。他的离去让人唏嘘不已。</h3> <h3>这一期的作者还有一位要提及的是刘传铁先生。他发表了《【桃花源诗并记】学习扎记》,他毕业后先是在武汉大学工作,后来又在省市多个部门作领导,很有政绩。有意思的是,最后他也来到我们单位作主官,原来在学校不相识的同学竟成为了同事。如今他也年届六十了而退居二线。</h3><h3> 五</h3><h3>值得特别提及的是刊登在这一期的署名本刊编辑部的《致【这一代】读者》文章。《这一代》是武汉大学中文系77级学生,也就是《珞珈山》编辑部的一群热血文学青年发起创办,全国13所综合大学共同创办,各校轮流承办的大学生文学刊物。由武汉大学中文系77级,也就是《珞珈山》编辑部承办第一期。由于其中收录了几篇被认为有自由化倾向的诗歌,而被中央领导批评,责令停止印刷发行。一帮青年学生眼见自己的心血和投入化之东流,因此费尽周折从印刷厂抢出一部分印好的册页装訂成书,以残缺不全的形象被青年学生抢购一空,一时成为一个影响全国的政治事件。一起参与策划的13所大学的参与者都不同程度的被有关方面要求说清楚。好在时任武汉大学的领导和老师们对青年学生的爱护而不至殃及其政治生命和毕业分配前程。这在十年政治浩劫结束不久,"左"字通行的时代,遇到这样的领导和老师,真是一件幸事。这段经历和波澜在武汉大学《校友通讯》书中收录的韩德全老师的《我记忆中的【这一代】》和当事者张桦、高伐林等同学们的回忆录中都有详尽的记录,读来令人感叹。</h3><h3>我在当时曾经也购得一本《这一代》,记得满版的黑色封面上,两行白色的脚印从画面的底部走到天头,画面简洁和沉重,给人以极大的震撼,它似乎喻示这一代人的坎坷、跋涉的人生之路,求索、责任的人生之路。可惜后来这本杂志被人借走未归。其实,当时的有关方面对《这一代》太神经过敏了。《这一代》正像他们在《致【这一代】读者》文章中所申述的,"我们都是从风雨里成长起来的青年,没有党粉碎四人帮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在这一代生活的道路上,不仅有白卷的耻辱,也有坚毅的面容,在这一代澎拜的心湖里,不仅有幼稚、迷乱、痛苦、仇恨、绝望,更有奋斗、追求、爱情、欢乐和希望。……这一切,正是因为这一代有着神圣的使命—继承千百年来多少志士仁人为之奋斗的事业,继续探索,走向二十一世纪绚丽的未来。"《这一代》的编辑者和作者后来几乎无一不是各个领域和行业的中流砥柱就是明证。</h3><h3>从77年恢复高考到现在已经40年了。77级学生入校至今已经近40年了。白驹过隙,转瞬许多77级的同学们不觉已过花甲之年了。"这一代"风光不再,但是"这一代"是急剧变革中的一代,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他们是在彷徨与坚持中、求索与奋进中、痛苦与欢乐中走过来的特殊的坚毅的一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