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人间烟火一一涉世(8)

荆门杨秀清

8、涉世

儿子，我能够感知你真正长大了。因为你正在做一件拯救人间疾苦的事情。也许我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但确实如此，作为一名实习医生，你每天会与上百个病人打交道。尤其是你呆在骨科的那些日子，相信你会比任何时候更能明白什么叫人间疾苦。你会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呈现在你的面前，你会听见那些病人因疼痛难忍而叫唤的声音，你还会看见那些还未康复因为无钱治疗不得不离开医院的悲凉。

曾经有位朋友说，医生和记者往往可以成为优秀的作家，因为他们更能抵达到人世最悲痛的地方。

那晚，我们在你实习的那座鄂西小城利川一边吃火锅，一边聊天。很高兴你愿意把你这些时日看到的见闻，以及那些你感悟到的人生观与我分享。

以前读过你写大学校园里太平间的文章，诡异又不乏对生命的思考。

老树画画中写道：人世间，除了生死，其它都是破事。

在医院，你收获的是对这个世界、对人生、对生命更为浓重而深刻的思考。

你说，下了班我不敢穿白大褂。

我问为什么？

你说，现在医患关系紧张，老百姓对医生有仇视心理。

医生本是在做着一件善事，却又落得如此境地，让你心生不解。

我说，真正有医德的医生，一定是受人尊敬的。

你浅浅一笑，说，但愿。

涉世之初，你已感受到这个社会的矛盾性、复杂性，感受到生的欢乐与死的无奈，感受到病痛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一件事。

你模仿当地口音唤服务员为我们加菜。此时，热辣辣的火锅让我们吃得满脸是汗。你说，流汗可以排毒，火锅里的花椒可以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作用。重庆女孩子漂亮、皮肤好，就是吃火锅里的花椒有关。

在这座与四川交界的湖北边城，我感受到的是丝丝川味。这里蓝天白云，气温凉爽宜人，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我很高兴当时你作出的选择，不回荆门实习，而是来到这里。这里有着和荆门不一样的景色和民俗风情。你说，这里的人喜欢说方言，对地方语言传承的很好，不仅只是语言，还有很多东西都传承的很好。

忽然间发现，我是多么喜欢听你说话。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脸上不再有少年时的迷茫与忧郁。虽然这个社会有让你不解的地方，但是涉世之初感受到的新奇，足可以让你兴奋。

世界于你，是暂新而可爱的面容。

记得少女时代的我订过一本杂志《涉世之初》。当时，我对这个社会有着太多的不解，对人生有着太多的迷茫，所以我能从这本书里学到很多东西。其实，人对这个社会和人生的认识，要直至生命结束。

涉世之初，你有迷茫和新奇，有新的认识，那都是好事。漠然才是人生最大的敌人。你同情无钱看病的穷人，你喜欢当地的纯朴民风，你不解医生被砍杀的遭遇，这些都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年轻人，说明你正在思考着这个社会和世界。

吃过晚饭，我们穿城而行。

一家三口，谈笑风生。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我们一家在广西的那些日子。身在异地，一家三口往往比在老家更能成为彼此的依靠。没有过多的干扰，只有你，只有我，只有爸爸。

爸爸又回到那个常谈的话题，回到学校，还是要好好读书，准备考研。

你笑笑，我尽力。

看着你那张青春而又召示着成熟的面容，我明白，所有的过往都不会重来，所有的过往都将会存在我的记忆里。实习的日子告诉你、也告诉我，你已不再是那个依赖父母、依赖老师的小孩子。你是一个可以为病人解决病痛的医生。

你已成年，我将不可阻挡地老去。虽然在你出生后的这二十一年里，我早已沦落成油盐味里的妇人，但是我心甘情愿。儿子，你就是我生命里的人间烟火，是让我深感幸福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