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漂流中

低眉

【文字】：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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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漂流的向往，最早始于其字面的飘逸随性。而后，陆续传来的众体验中，“湿身”之说时有耳闻，便教人想像着也是激动。更有文字功底深厚者，于且漂且叙中，恣意诗化了它，惹得曾两次与之失之交臂的女儿和我，获悉此次出游终可如愿，一下兴味盎然起来。

一行十余人，多为自家亲友，除了需偶尔照应下两三半大孩儿，便无须拘礼了。谈笑间，鱼贯而入检票口。循惯例套上救生衣，一个个状若企鹅，笨拙得可爱。下得岸来，但见水面上，闲着的竹筏们你挨着我，我靠着你，列队向远处延伸，似是迎候已久了。行走在竹筏与竹筏之间，初时的小心翼翼很快成了欢跳自如，有久违的率性相跟着雀跃而至。

水流极缓，若不细看，还真是觉察不出来。便是阳光下晃出来鳞鳞波纹，也以为是九月怡人的秋风所赐。唯团团簇簇嫩绿色水草，于清澈水底徐徐颔首，泄露了水下微荡的心事。

兴奋的笑闹声中，启程。掌筏的是一年过五旬的大伯，敦厚实在型。杆起杆落中，一程下来，带了些费力的味道，水却依然平静如初。竹筏上的人们显得有些儿耐不住了，质疑声此起彼落。最小的孩子最是直接，张口就嫌无聊。女儿亦颇觉与想像的刺激相去甚远，满脸不甘心的期冀。原以为水势的平稳便是始漂处而已，看来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好在同行邻筏传过来一大包零食，及时解了大大小小之无聊。焦灼的情绪慢慢散去，便有了欣赏的心情。不知是谁喊了声，一伙人便都仰脸望向天空，瞬时，赞叹声不绝于耳。此刻的天空，犹如一巨幅淡彩画，也着实教人忍不住想要喝彩。纯净的蓝色打底，随意地挥洒涂抹上几缕洁白，便成即兴之佳作。最令人称奇的是，云儿并没如往昔般成朵成朵飘浮，而是丝丝缕缕恍若仙女手中薄纱一般，似有若无，轻轻流泻。

安静凝视，久未触碰的柔软，由心底某一个角落，一点一点匀了开去。俗世间的喧闹与浮躁，仿佛也为这一片纯粹的湛蓝与洁白，慢慢包容，倏忽间远去不见了。

稍顷，前筏远远传来尖叫声大笑声，原是终于迎来水面高低落差处了。一筏人赶紧套的套，脱的脱，唯怕待会儿真的“湿”了身没法儿上得岸去。我便也索性脱了鞋，用鞋套把鞋护了起来置于竹椅之上，生怕有水泼将上来。瞅着筏前端一家三口，个个全副武装，着一次性雨衣鞋套正襟危坐，倒也不觉得自己如此小心有多过分的了。待竹筏冲过那一处落差，水却只是才漫过了脚背，溅上来的，不过星星点点。方才恍然，有时候人们的情绪只是为了应景，所谓景由心生，大概便是如此罢。

纵是掌筏的大伯称前面还有一处这样的落差，我亦已不再往心里去了。关于漂流，想来总是得另觅途径体验去了的，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大伯聊开了。原来大伯撑筏，也非专业，而只是“三产”，双休节假日过来，平时都在厂里上班，就这样一趟，只赚得二三十元，一天平均三趟而已，论收入并没有多划算，只是闲不住来凑个兴。确实，许多时许多事，也就冲着个兴，付出如此，收获亦然。我一边应和着大伯，一边伸一脚于身侧水中嬉戏，凉凉的，偶有水草柔柔划过脚底。想起，有很久没有体会这一份轻柔了，倒也欢喜。

河岸边，间或搭着三两处小戏台，曲子委婉，悠悠而来，也算是为此处漂流增了点声色之美。

如此，不觉已至终点。下得筏来，午饭尚早，四散了自由走动。谓之漂流，全程竟是都未能如愿“湿”身，总觉一丝淡淡的缺憾。忽见一堤坝处，流水潺潺，清洌逗人，禁不住诱惑，复又脱鞋下水。筑坝之卵石，已为水流打磨得圆溜顺滑，一些石上积着青苔，薄薄一层且不起眼，落脚方知其厉害。一步一步抓着脚趾往外挪，费时半天，离岸不过几步之遥。见三四孩童跑来，满眼艳羡之色。欲阻止，忽又童心突发：艳阳当空，滩又极浅且清澈，诱几个下水又何妨？微笑迎向，念叨着小心小心，却已有一大小孩脚下一滑，一屁股下了水。哄笑声中，有人笑着拉了孩子上岸而去，并无怪责。遂安心伫立水中。继而，又一本家孩子，个儿不大，却极为老练，又好逞能，走得比谁都急，像是极为轻松自在，没料一个转身，较之前那位更惨，染了湿溚溚青苔一屁股，笑声也便更响了。总算偷偷刺激了一把，同行中有人看穿我心思，笑得贼贼的。

尽兴上岸，闲闲坐而观之，见下水坝玩者愈聚愈多。有扔石子打水漂的，有赤足嬉水的，更有一小小孩童，尚不知“湿”身为何意，竟连鞋子带袜子加长裤涉水追向玩水父亲，惊得一旁其母以百米冲刺速度，依然只抢得一个湿辘辘笑盈盈的宝宝。众人见之，无不笑倒。

风过，揽一滩笑声，送出去很远很远。 

欲穷漂流之魅，却尽嬉水之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或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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