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派”传人新艳秋先生,于2008年9月2日凌晨五点,在南京人民医院不幸逝世。享年99岁。新艳秋先生告别仪式定于9月8日上午8点,在南京石子岗殡仪馆举行。 </h3><h3> 新艳秋,原名王玉华。满族。京剧女演员。北京人。11岁拜师学艺。工青衣。15岁登台。曾在北京等地演出。建国后,历任江苏省戏曲学校京剧系主任,江苏省京剧团、江苏省戏剧学校教师,中国剧协江苏分会副主席。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擅演程派戏《红拂传》、《青霜剑》、《锁麟囊》等。 新艳秋先生 9岁学戏,15岁“借台”登场,18岁得京剧泰斗杨小楼提携合演《霸王别姬》,开了男女同台演出的先河,因此被推举为“坤伶主席”,两年后的1930年,继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之后,《梨园周刊》两次评选“四大坤旦”,她两次入选,一代宗师王瑶卿、梅兰芳曾多次指点于她———她就是新艳秋,当时的名字叫王玉华。年轻的王玉华扮相清秀,裙袂风情,更兼名师垂爱、戏迷痴狂,天赋、机遇、盛名毫不吝惜地垂青于她,到二十几岁,已是红极一时的名角儿。 </h3><h3> 漫长的人生中,她始终恪守程腔形成初期那种后人无法复制的神韵,听她的演唱,等于领略了程先生早年的风采,冥冥中好似回到了上个世纪的旧舞台,感受着京剧鼎盛时期的繁华和艺人的酸甜苦辣,体验着一种相隔久远的饱满。 </h3><h3> 新艳秋受喜爱京剧的父亲王海山影响,9岁便开始以“月明珠”的艺名学习梆子,11岁拜师钱则诚改学皮黄,15岁登台以“玉兰芳”(有资料记载为“王兰芳”)的艺名借台演戏,同时拜荣蝶仙为师。1928年,她得一代宗师杨小楼提携合演《霸王别姬》,由此而被推为“坤伶主席”。之后,因酷爱程艳秋的艺术遂在1930年前后改艺名新艳秋而专攻程派戏。后再拜王瑶卿、梅兰芳为师。1949年后,新艳秋先后在江苏省京剧团、江苏省戏曲学校从事演出和教学。 </h3><h3> 新艳秋与程砚秋本是同时代人,几无年龄差异,因此也就看到了程派艺术从萌发到成熟的全过程,并尽毕生精力继承和钻研,因其受益于程砚秋的恩师王瑶卿和梅兰芳,故对程派艺术的精髓了解得深刻而透彻,在实践中的掌握和运用也严守规范。她的嗓音与程砚秋酷似,无坤伶学程之斧凿痕迹,不但立音松弛,脑后音壮实,胸腔共鸣也极好。她的天赋条件比之程砚秋本人并不逊色。听她的演唱,既能体悟到程腔的寓刚于柔、幽咽婉转,又别具清香雅丽、情意蕴蓄之风韵。 </h3><h3> 在程派传人中,新艳秋的擅演剧目和独创剧目之多也是少有的。她经常演出的传统戏有:《青霜剑》、《六月雪》、《鸳鸯冢》、《赚文娟》、《碧玉簪》、《红拂传》、《朱痕记》、《贺后骂殿》等。她所创编的新戏有:二本《红拂传》、《琵琶行》、《荆十三娘》、《娄妃》、《玉京道人》、《霸王遇虞姬》、《涪江缘》等。 曾经名噪一时的程(砚秋)派青衣新艳秋,今年快九十岁了,她与赵荣琛、王吟秋同是响当当的“程”派。但赵、王都是程砚秋的门徒,而新艳秋不是,但她从取艺名王兰芳登台以来,一直唱的是程派戏,更叫人大惑不解的,她确曾是梅兰芳的门徒。梅的门徒一生唱的是程派戏,这里边阴错阳差的一段奇妙的因缘颇值得一记。 </h3><h3> 新艳秋是苦出身,她二姐是艺名珍珠钻的河北梆子演员,师事钱则诚。新艳秋原名王玉华,她十四、五岁迷上了程派唱腔,她的拉胡琴的哥哥王子祥也是程迷,她们兄妹俩经常躲在程砚秋(其时名程艳秋)唱戏的北京华乐园角落里“偷戏”,新艳秋伦的是程派的唱腔与身段,水袖;她哥哥偷的是程派的胡琴特点和强记谱子,日子久了,上天不负有心人,新艳秋学了许多程派戏,她哥哥也会拉程腔的胡琴了。 </h3><h3> 几年里,出于家境苦寒,新艳秋经人怂恿,应邀在当年的开明戏院唱开锣戏,贴出的海报每天都是程派戏,或全出,或片断,居然满有韵味,程腔十足。这个消息传到了一位大行家的耳朵里,这位行家就是大名熠熠的齐如山,他与梅兰芳、程砚秋两家都有深交,他亲自去开明看了新艳秋的程派《贺后骂殿》,大为惊奇,认为是可造之材。齐特邀新艳秋到他家里,对她说:“我介绍你拜程砚秋为师,实授实学,你的前程是远大的,索性改个名字叫新艳秋吧,响亮些。”齐如山应该说是新艳秋的“伯乐”,她听了齐的话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从小迷的是程派,现在程派的创始人将有可能做她老师了,这难道是在做梦吗?岂料好事多磨,齐如山的倡议,没有得到程砚秋的同意,这真的成了新艳秋的一场大梦!原来程砚秋其时还很年轻,外面早有他收女徒弟的流言蜚语,他怕人言可畏,又怕当时报界手握刀笔的人,所以他已发誓不收女徒。齐如山也改变不了他的誓言,新艳秋拜师之事,只好作罢。 </h3><h3> 这是这位齐如山先生,他把新艳秋引见给梅兰芳大师,终于成了梅大师的女弟子。梅非常欣赏这位有心胸和奋发有为的女青年,他手把手地教了她不少梅派戏,包括《霸王别姬》。这时,武生泰斗杨小楼组班演戏,选中了这位刚满十八岁的新艳秋与他合演《霸王别姬》和《长坂坡》,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梅大师马上又忙着为新艳秋指点《长坂坡》中投井的关键身段。 这次新艳秋得杨小楼提携合作登台,顿时使新艳秋声誉大振。 </h3><h3> 但是新艳秋从老师梅兰芳学了许多梅派戏,在日后几十年的舞台生涯中她唱的仍是程游戏,成了程派青衣中的俨然一家,观众欢迎她,她越唱越红。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新艳秋的三出戏</b> </h3><h3> 大概86年左右吧,在天津,新先生演了两场戏,一场是新艳秋与贾真合作的《春闺梦》,另一场是新艳秋的《荒山泪•夜织》以及《锁麟囊•春秋亭》,两天的演出可谓精彩备致。重温旧故,所有人都觉得是那么妩媚那么动人,让你不由而生一种敬意。 </h3><h3> 2004年贾真老师提到了与新先生合作《春闺梦》的经历。当时新老住于中国大戏院的招待所,贾真去找新先生对戏,见新老在发愁后面的快三眼时候的卧鱼该怎么去处理,毕竟年岁大了,贾真随建议说:“您不是水袖功夫挺好吗?您可以用水袖吸引观众注意力,然后漫漫下......”新老当时非常高兴,拍打着贾真的肩膀说:“你太好,你太好了,这下我就不发愁了”。随即新老设计增加了一些水袖的功夫,也把其精彩的水袖表演保留了下来。 </h3><h3> 新艳秋与贾真合作的《春闺梦》可谓是新老作品中的经典之作了,在剧中,新老和贾真的表演都有非常出色创新的地方,新先生的程派大家,贾真是善于刻画人物的优秀姜派小生,二人的合作真是珠联壁合。在这个戏中,新老如火纯青的表演把一个思念丈夫的佳人刻画的惟妙惟肖,论扮相,新老已经没有青年少妇的美丽容貌了,但她能抓住人的地方就是其表演所流露出的深厚底蕴。 </h3><h3> 耄耋老人新艳秋是难得的程派大家,她早年私塾于程先生,可以说始终没有得到程先生的指点,却能成为程派继承者中的翘楚,她能把程先生的所有戏,包括程先生反串过的戏都演出了,这在程派,乃至于整个梨园界也是绝无仅有的了。她学程而不拘泥于程,完全是结合自己的特点再有所创新,这也是非常难得的。 </h3><h3> 这使人想起了孟小冬先生,如果说冬皇在余叔言先生潜心教导下,结合自己的条件,很好地把余派继承发展了,那么新先生则是在自学情况下很好地继承了程派的表演艺术,虽然她没有像冬皇那样去完美了余派艺术,但至少也是在继承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并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h3><h3> 在《荒山泪》和《锁麟囊》的表演中,前者新先生用悲凉焦虑的表演刻画了张慧珠思念丈夫的复杂心情,后者则是用一种散发着喜悦疑虑同情心态的表演风格刻画了新婚女子丰富的复杂的情感世界。那举手投足,那一凝目,那娇嗔,那期盼,无不渗透着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给人一种美的享受,那凄凉之美,那矜持之美,那幽思之美,是在其他演员身上很难见到的。 </h3><h3> 如果说赵荣琛先生是儒者的风度,其以挺拔的表演见长,渗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美,如果说王吟秋先生以低回委婉的表演见长,渗透着一种小家碧玉的美,那么新先生的表演正好是介于而者之间,以一种独特的美征服着观众,独领着程派艺术的风骚。 </h3><h3> 新老是程派演员中演出程派剧目最多的一位,可惜她的舞台生涯也如同她的人生一样非常坎坷。在饱经文革痛苦之后,她又应邀恢复上演了一些程派戏,但因其演出较早,留下的影象资料却不多,我们仅能从这些留存的资料中,略窥新老以及新老所展示的完整的程派艺术了,这就不能不提到天津的这两场演出了,可以说这三出戏,全面地展示了新艳秋先生的艺术成就,为后人研究程派艺术留下了宝贵的财富。</h3><h3>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 新艳秋是程派的活化石</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 </b>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一、程派“活化石”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新艳秋1910年生于北京,9岁学艺,跟随姐姐珍珠钻最先学习河北梆子,11岁拜钱则诚为师,后来改学京剧,其兄王子祥为其操琴。二十年代中期,风华正茂的程砚秋(当时叫程艳秋)创立的程派艺术深深吸引了15岁左右的新艳秋,她内心里发下誓愿,唱好程派!于是,发生了女扮男装的“偷”戏事件。每逢程先生演出,新艳秋就和哥哥躲在华乐园(今大众剧场)的角落里面偷戏,哥哥记琴谱,她记唱、念和身段表演。经过刻苦自学和努力,新艳秋终于打出了程派的旗号,开始在京城崭露头角,并且占有了一席之地,她想拜程为师,但程以年轻艺术不够成熟婉拒了。虽然无缘拜师于程砚秋,但新艳秋并不气馁,继续自学程派,她的诚心感动了很多人,后来得到了荣蝶仙(程砚秋的老师)、王瑶卿、梅兰芳等大师的热心帮助和指点,都收她做了徒弟,这使她获益匪浅,能得以真传,掌握了大量的王派优秀京剧传统剧目和梅派的表演艺术的真谛,三十年代初期,新艳秋终于成为京剧界的“坤伶首席”,并与雪艳琴、杜丽云和章遏云合称为“四大坤伶”!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新艳秋只比程砚秋小6岁,基本可以说是同一时代的人,看到了程派由端倪到发展形成的全貌,尤其是早中期的程派艺术风貌。荣蝶仙、王瑶卿、梅兰芳不但是新的老师,这三人也是程的老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师承是一脉相通的,艺术上能够达到及其的相似就不仅仅是一种巧合了。程派艺术发展到今天,人们往往注重了所谓的创新发展,而忽略了对程派艺术历史渊源的探索和学习,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程派的渊源、形成和发展才是明智之举。作为与程同时代的老艺术家新艳秋的程派艺术未能得以足够的重视和研究,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称她为程派的“活化石”并不为过,道理很简单,因为她是现在程派艺术形成和发展中硕果仅存的见证人之一了!研究新艳秋不仅仅是研究她的演唱、表演艺术,更重要的是研究她的人文精神,那就是文化的内涵的深远影响和传承。</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红拂女剧照</h3> <h3><b>二、显著地位 </b> </h3><h3>1、 “Top”现象 </h3><h3> “Top”顾名思义就是第一的意思。新艳秋是第一个学习程派的人。“我从二十年代中期就开始学习程派艺术,那时我十五岁,算来也有五十多年。学习程派的演员,也许我算头一个。”①“1932年1月1日(旧历十一月二十四)。砚秋于前外煤市街丰泽原饭店正式收荀慧生长子令香为徒”。②根据以上材料,我们可以看出,新艳秋1925年左右已经开始唱程派戏,而1932年,荀令香才12岁还是个少年,新艳秋的确是第一位学习程派艺术的人。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还依然是一个比较封建的社会,新文化运动刚刚开始,歧视妇女现象依然严重,京剧界乾旦(男性旦角)占有很强的地位,新艳秋以程派坤旦出现,给当时的京剧舞台无疑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很有鲜活力,因此她也是我国第一位学习和传播程派艺术的女性!众所周知,程先生一生都没有教新艳秋一个字,一句腔,一个动作。即使有见面机会,也没有教过她任何东西,她完全靠自学,靠偷艺而成才的。所以,新艳秋还是我国第一位自学成才的京剧程派女演员,这在中国京剧史上也是不多见的。由此可见,我们可以这样界定“Top” 现象,新艳秋是我国第一位自学成才和传播程派的女演员。 </h3><h3>2、 “名字”对抗 </h3><h3> 我们都知道,程砚秋的原名叫程艳秋,1932年1月1日收荀令香才改成程砚秋,新艳秋的名字显然是根据程砚秋原来的名字程艳秋来起的,表面上看确实是对程砚秋本人的不尊敬,这一点,新艳秋本人都承认,“我这个艺名,对程先生可是不大尊重。记得一次春节,我去给梅先生拜年,梅先生开玩笑说:‘新老板来了,怎么旧老板还没来?’1932年程先生出国去欧洲考察,一年没唱戏。我乘机大唱特唱,并且把程先生同台合作的郭仲衡、侯喜瑞等拉到我的班社中,陪着我唱。一下我就红得发紫,我唱红了,却伤害了程先生,因为我挖了程先生的班社,给程先生制造了困难,他回国后,不得不令起炉灶,重组“鸣和社”,这是我对不起程先生。”③但不尊敬的同时也说明了艺术竞争的残酷性。京剧艺术想要生存和发展,竞争是必经之路之一,因为竞争和发展是相辅相成的,京剧发展了,竞争就会更加激烈,反过来没有竞争就没有京剧的生存和发展。 </h3><h3> 3、 “倒戈”事件 </h3><h3> “2月中旬-3月10日(旧历正月初一至二十九)艳秋记‘正月自汉(口),大家倒戈,’指的即是京剧界称之为‘鸣和社倒戈事件’。章遏云女士在《自传》“选四大坤旦”一节就此曾写道:“四大坤旦选举十足忙了两三月,最后总算有了结果,前面三位是我和雪艳琴、新艳秋。她这名字是由学程艳秋而来。谈到这儿,我得提一件事,那是在燕京人丁秉鐩先生的遗作《青衣.花脸.小丑》一书中,说到。有个坤伶新艳秋,一心想学程,打算拜程,程不肯,她只好私淑而已。像《贺后骂殿》、《三击掌》这些老戏,不需剧本,只按程腔唱就可以了;若是程派新戏,没有本子可就不成啊。新艳秋忽出奇兵,重金买通王又荃(程剧团小生),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底把程的新戏剧本得到一大批。那时她打杨小楼的永胜社。十九年(1930)三月一日,新艳秋的《鸳鸯冢》出笼了,而且由王又荃为配。程艳秋这才发现王又荃叛变,怒不可遏,一气就把他辞退了。’这一事件北平剧届称为‘鸣和社倒戈’,以上丁先生所记完全是事实...” ④这个事件的发生,使得程砚秋意识到了刚刚崛起的坤伶新艳秋对自己的挑战,,压力还是存在的,可以想象当时的京剧舞台竞争是多么的激烈。后来,在1932年1月1日,程砚秋将自己的名字程艳秋改成程砚秋是否跟倒戈事件有关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看出,程先生对艺术创新和发展是不容置疑的,他不想重复别人,也不想重复自己,希望自己的艺术品格和人格能象开垦的砚田一样,有所收获,同时表明自己玉洁冰清,御风霜当有自立之志。 </h3><h3> “名字”对抗和“倒戈”事件早已写入了程派艺术的发展史中,有人说,新艳秋没有戏德,抢了程先生的饭碗,做的有些过分,对程先生极不尊重;有人说新艳秋做的虽然有些不妥,但1932年程先生到欧洲考察,中国正值九.一八事变不久,经济很萧条,程剧团其他的演职人员的一家大小总得生活,没有程砚秋大家怎么生活,至少她接济了程剧团的老少,这种助人为乐的品质是应该称赞的。这段新艳秋和程砚秋的恩恩怨怨很难说的清楚,谁对谁错现在看来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因为有了新艳秋跟程先生的矛盾和竞争他们才可能在各自的京剧舞台上努力奋斗,大放异彩,都创编了许多好戏,如程先生的《荒山泪》(1930年)、《春闺梦》(1931年),《锁麟囊》(1940年)等,新艳秋也编演了《玉京道人》、《娄妃》、《霸王遇虞姬》、《琵琶行》、《涪江缘》等程派风格的新戏。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都促进了程派艺术的发展。名字对抗表面是不尊敬的体现,其实内在的实质是艺术的竞争和feminism(女权主义)在京剧界的体现及性别之争。西方女权运动开始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她们一开始就高举“天赋人权”的旗帜,响亮地提出“妇女生来就是自由的,男女平等的”。中国的新文化运动和女权主义的融入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也已经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以新艳秋为首的“四大坤伶”当然地卷入了这场女权运动当中,只不过她们挑战的领域是艺术界,挑战的对象是乾旦。我认为,正因为有了四大名旦和四大坤伶的出现,以及他(她)们的互相竞争,才使得京剧艺术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达到了一个很高的艺术境界和花团锦簇的繁荣局面。 </h3><h3><b>三、传承性的核心作用 </b> </h3><h3> 任何一个艺术流派的产生,自从其产生之日起,总要经过传人们一代又一代地传承和发展下去,在继承中求得延续和发展,在发展中求生存,否则这个艺术流派就是僵化的,它就会在文化历史长河中消失。当然,作为文化遗产的京剧艺术重要的分支的程派也不例外,它也要经过艺术的传承和发展。作为第一代程派传人中年纪最长,资历最高的新艳秋,她在京剧程派艺术发展中的核心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它突出的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汾河湾剧照</h3> <h3>1、全面继承程派艺术 </h3><h3> 新艳秋与程先生基本是同时代的人,因此她看到了程派的早期风貌,学演了程先生早期的大部分剧目,如:《红拂传》、《青霜剑》、《贺后骂殿》、《鸳鸯冢》、《金锁记》、《碧玉簪》、《朱痕记》等,这些剧目的演出基本保持了原汁原味的程派风韵。新艳秋的演唱讲究声、字、情的统一,突出表现了程派若断若续、低回婉转的演唱风格,她的立音松弛、有力,胸腔、脑后音共鸣及好,同时结合了自己的清新雅丽的嗓音来演绎程派唱腔,她的表演身段大气、脱俗,舞蹈身段象风摆荷叶那样飘曳和隽永,讲究“三节六合”,舞台上的形象宛若一个扇面的古代绢人具有古典女性风韵。舞台上无一丝喧闹,文静中透着灵秀和端庄。现以1928年所灌唱片《红拂传》(西皮二六)和1957年的演唱录音为例,说明她的演唱特点。《红拂传》是1923年编演的一出戏,取材于唐人杜光庭的《虬髯客传》,描述了歌姬红拂(原名张凌华)在杨素府中偶然遇到了李靖,对其爱慕有加,毅然逃离杨府,与李私奔结合,在当时是这很不光彩的,但李靖的好友虬髯公张仲坚支持他们,并且把自己的家产送给红拂作嫁奁,三人成为风尘中的知己,因此这个戏还叫《风尘三侠》。这段唱是红拂见李靖前唱的,边唱边舞(云帚舞),红拂对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深恶痛绝,可是自己是歌女没有办法,只好奉命应付歌舞为人,但内心不甘心做寄人篱下的奴隶。新艳秋以一副程派特有的歌喉很好的表达了红拂这种痛苦,又强装笑脸的矛盾心情,唱的婉约、哀怨、凄楚。第一句“见春光三月里百花开遍,撩人春色是今年(57年改成宜人)”唱的清脆,高昂略带深沉,触景生情地表现了红拂看到百花开放的春天是如此美丽,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是及其痛苦,不得不强作欢笑给客人们表演歌舞,“年”字出口前加了个休止符,这小小的停顿,恰当的表现了红拂这种矛盾心情;“随风若柳垂金线,灵和殿里学三眠”,这句的“三眠”两个字唱的妙极了,“三”字拖了一板,然后唱“眠”,准确表达了红拂在杨素府中深宫索闭,久居生厌的情绪;“红襟紫领衔泥燕,飞来飞去把花穿;纷飞慢地桃花片,一双双蝴蝶舞街前”这几句是写景抒情,“紫”、“满”、“蝴”字同样演唱的时候出口即逝,增加了休止符,然后再接着唱,很好的突出了她的程派若隐若现的演唱风格,红拂的音乐形象显得很生动;最后的“半空中又只见游丝百转,(散板)混不觉迤逗坠花钿”一句的“游丝百转”开始叫散,新艳秋演唱的象游丝一样,藕断丝连,声断意不断,显示出很好的气息控制能力,另外与其兄王子祥的伴奏的配合也达到了水井交融的境界。这段(西皮二六)是红拂手持云帚,载歌载舞,很吃功夫,舞蹈动作的手、眼、身、步法必须达到与唱腔丝丝入扣的程度。遗憾的是,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我们后人无法看到载歌载舞的场面了,但通过这段的老唱片(1928年胜利公司)和录音(1957年)我们依然能够领略到新艳秋的韵味醇厚的程派演唱风格。 2、 编演程派新戏 </h3><h3> 新艳秋在继承程派剧目的同时,结合自身的条件,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按照程派的风格,创编了很多新戏,1933年演出了《娄妃》、《琵琶行》、《玉京道人》、《霸王遇虞姬》,1935年编演了《涪江缘》;另外还有《春闺选婿》、《骊珠梦》、《红拂传》(二本)。 </h3><h3> 新艳秋的《霸王遇虞姬》,有别于梅兰芳的《霸王别姬》。《霸王遇虞姬》,一名《玉麟符》。取材于《西汉演义》第十一至十五回。秦末,会稽太守殷通约项羽反秦,项羽杀殷通而取会稽,收殷将季布、钟离昧,逐起事。在涂山,项羽举鼎以服桓楚、于英,因得八千子弟兵;又降龙马,众惊服。隐士虞宣,人称一公,有女五凤,能剑法,与堂弟子期及嫂采桑,因争鹿遇项羽。虞宣主持,五凤与项羽比剑联姻。季布反,五凤劝项羽出站,勿恋新婚,项羽再收季布。五凤荐范增为谋士,项羽乃称霸西楚。这个戏由清逸居士(庄绪)编写。新艳秋演虞五凤,周信芳、孙毓坤曾演项羽。唱做并重,有五言(二簧慢板)十言(西皮原板转二六)等新腔,并有比剑等武技。(二簧慢板)始皇施疟政,英雄动刀兵;剑法承天授,保身祈太平;(西皮原板)移莲步入茶林(二六)四面观看,茶叶青味芬芳秀色可餐;这一枝碧螺春颜色娇艳,这一枝初发芽雨前毛尖。用手儿[快板]轻摘取粉蝶旋转,香透袖轻移步踏遍翠岩,春风动琼枝舞香风迎面,旭日升山光好紫万红千。一霎时只觉得(散)精神渐倦,[摇板]又只见我堂嫂来到面前。这两段唱腔有老唱片传世,这出戏的唱腔由王瑶卿先生设计,新颖别致。五言(二簧慢板)突破了传统的唱词格律,依字行腔,处理得很巧妙;十言(西皮原板转二六)一段,虽然很短,但板式很丰富灵活,刚唱完移莲步入茶林(西皮原板)马上就转入了(二六)四面观看,在一句中突然转换板式在那个年代实属罕见,很新颖别致,很动听。这两段唱腔基本保持着程派的早期风貌,保留着老派青衣“调门高、声音窄、收音硬”和发声时声带比较紧的某些演唱特点,不过,最为历史资料还是具有珍贵价值的。 </h3><h3> 《娄妃》,一名《玉洁贞妃》,根据清代蒋士铨所编写《一片石》杂剧改变。描写的是:明武宗时,宗室朱宸濠袭封宁王,居南昌,其妃为娄谅女,有贤名。宸濠蓄意谋反,修建离宫,招军屯粮,准备起事。娄妃泣血进谏,不听。宸濠侲号(宁武),兴兵夺九江,攻安庆。娄妃再劝,仍不听。江西巡抚王守仁率大军评判,攻占南昌。宸濠回兵,于鄱阳湖战败被擒。娄妃投湖而死。天帝悯之,封水部正神,与宸濠托梦世警。剧中梳妆自叹、清泉沐浴、封神托兆等场或歌或舞。从剧情来看,与程先生1931年的《亡蜀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有劝鉴愤而自杀的情节,所不同的是后面采用了浪漫主义手法,以托梦结束全剧。程派的“托梦”《梅妃》(1925年)里面就有,很显然是借鉴了它的表现手法。这说明新艳秋的新戏还是程派的风格,在她内心深处潜移默化受到了程砚秋的影响。 </h3><h3>3、 悉心程派教学和示范 </h3><h3> 虽然在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新艳秋红极一时,但后来艺术和生活都经历了很多坎坷和不幸,曾先后两次含冤入狱坐牢,很难摆脱旧社会恶势力的欺凌和包围。所幸的是,解放后,历经磨难的新艳秋得到周总理的热心关怀,于1956年开始定居在江苏南京,专门从事程派教学,为传播程派艺术辛勤耕耘着,培养教育下一代程派传人。新艳秋的培养的学生很多,有号称“南钟北李”的钟荣(江苏省京剧院)、陈吟秋(镇江京剧团)、杨启璜、王胜儿、张丽丽(原来中国戏曲学院青年教师,新晚年的学生,现移居加拿大)等。在众多学生中,对钟荣的培养教育付出的心血最多,1956年开始教钟荣,第一出戏便是《柳迎春》,新艳秋几乎把程派的早中期剧目都传给了钟荣,如《红拂传》、《鸳鸯冢》、《青霜剑》、《碧玉簪》、《柳迎春》、《朱痕记》、《文姬归汉》、《金锁记》、《荒山泪》等。果然,钟荣也不负众望,在京剧界占有一席之地,先后获得省市大奖及梅兰芳金奖大赛提名奖(1992),最近又在中央电视台录制了13期名段欣赏(26出戏的经典片断),播出后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这些戏绝大部分学自新艳秋,这里面凝聚着多少新老的心血可想而知。现在钟荣又按照当年老师的样子,遵循新老师的精神,继续传程,教授着下一代程派新人,先后在北京戏曲学校和上海戏曲学校任教,丁婉娇、隋晓庆等都已崭露头角。新艳秋不但教自己的学生,而且没有门户之见,其他程门第子的学生,她都有问必应,象赵荣琛的学生张曼玲、张火丁和王吟秋的学生迟小秋等都曾向她问艺讨教。 新艳秋在培养新一代程派传人的同时,晚年的时候不顾年老体弱,依然身体力行的登台献艺作示范演出,为我们后人留下了珍贵的艺术资料。我们知道,程先生英年早逝,只有一部电影《荒山泪》的影像资料,因此作为与程先生同时代的新老影像演出资料就显得尤为珍贵。据不完全统计,1981年夏天在上海,新老演出了《春闺梦》(黄正勤配演)、《六月雪》;1983年3月在北京,参加了程砚秋逝世二十五周年纪念演出,与王吟秋、赵荣琛、李世济、李蔷华共同演出了《锁麟囊》(她演了”团圆”)、单独演出了《六月雪》(坐监);1984年在南京,率弟子钟荣、陈吟秋、张丽丽、王胜儿、杨启璜参加了新艳秋舞台生活六十周年纪念演出,再次演出了《锁麟囊》;1988年在南京演出了《红拂传》;1989年夏天在天津,演出了《锁麟囊》(春秋亭)、《春闺梦》和《荒山泪》(夜织);80年代末90年代初演出了《玉堂春》(监会)(天津中国大戏院)、《贺后骂殿》(北京人民剧场)、《六月雪》(坐监)(天津中国大戏院)等。以80多高龄粉墨登场的老艺术家,恐怕在世界上也不多见,足以证明新艳秋在京剧程派艺术中的地位,是京剧舞台上的常青树,艺术功力绝对非凡!另外,1984年中国唱片公司出版了新艳秋唱腔专辑音带一盒,里面有73高龄的新老重新录制的《六月雪》、《荒山泪》、《武家坡》选段。</h3><h3> 综上所述,新艳秋在京剧程派艺术中的显著地位是显而易见的,在继承和发展程派艺术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核心作用。她的艺术给我们后人就如何继承和发展京剧艺术做出了一个典范。作为我们后辈不但要学习她的刻苦自学的精神,还要学习她的勇于探索,大胆参与艺术竞争的品质。她和程先生的是与非,诸多争议,在日益多元化的二十一世已经越来越凸现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那就是艺术是发展的,艺术承载着历史,艺术是一种文化。从“名字”之争、“倒戈”事件、到性别之争再到女权主义,都由表及里地说明新艳秋不但继承了程砚秋的剧目而且继承了程砚秋的本质和精髓,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才是一个真正的优秀的程派核心继承者。</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霸王遇虞姬剧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