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醉在南天的清秋里

江南牧

<h3> 李凤仙</h3><div> 喜欢把江南的浅秋称为清秋,清,有温润如玉的敦厚,有淡然若水的真意,窃以为,很适宜八月的秋。江南的清秋是很难与盛夏话别的,两季的交替总显得难舍难分,像深恋的爱人无法释手,而非割袍的壮士决断凛然。</div><div> 山林的秋夏并无多大差别,苍绿还是主打色。参天的银杏,高耸的衫柏依然顶天成山林的瞭望塔,一树树,一片片,汁水饱满着勃勃生机与虬劲岸然。高矮错落的灌木是山林墨绿的裙裾,翩然出满山的神秘与幻想。纠缠的藤条似乎一辈子都在扩张地盘,蜿蜒的蔓总贪婪地四处张牙舞爪,立秋后,依然旺盛出鲜嫩的头。最惹眼的是丛丛笆茅,抽出的马尾般的穗,好似匡扶正义的柄柄拂尘。野花芳草是绿裙上的艳美图案,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色彩的单调,不觉惊叹大自然的每一种着色都是神来之笔。染秋的天光水色,成熟温婉,落落大方。各色野果树种缀于苍茫的山野地头,是青衫上的珠翠,还是云髻边的步摇?而秀颀的竹,毕生偏爱生命绿,无论往哪绵延,都是画龙点睛的美。如果说江南的夏天是如火如荼的青春之恋,那么这片山川的初秋就是温馨含蓄的中年挚爱了。</div><div> 不是早晚的风送走正午的“秋老虎”,真会忘记节令。风总是四季忠实的信使,晨昏的秋风钻进汗湿的衣衫里有了点秋意的穿透感,刺肤的惊凉,让你猛然激灵出新的发现----草尖上的露珠较之夏天晶亮密集沉重了许多,素白淡黄的花瓣从昨夜什么时候捧起这些天地之精华呢?似乎很累很累了,好像是扑蝶乏出满腮香汗的素娥,在亭榭间抚腮静憩。不知不觉,那股静宁也随风潜来,扑面入心。杏树与梧桐总喜欢詹显早熟,甚至牺牲容颜不惧早衰地报告秋讯,部分叶子已离枝而去,尚存的叶青黄斑驳,仿佛头发已花白稀疏的老者,警示人生需惜时争分。不过,纯当一叶知秋的信笺,丝毫生不出“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寂寥。紫薇是善解人意的,情深意长的,用“紫薇常开半年花”的情怀,姹紫嫣红着渐渐清瘦的时光。所以,昂望云天,会吟“秋色老梧桐”,更欢喜于晴空的高远,碧空如洗的深邃。</div><div> 鸟儿的欢歌动情着秋山秋水。一篇文章里看到这么一句话,说鸟儿天生是音乐学院的顶尖高材生,人类任何一位音乐家在鸟儿那里都是毕不了业的,记得当时看到此句,不禁颔首抚掌。的确,林中的百鸟,没有五线谱,没有各种乐器,仅凭自己百啭的喉就唱出了美丽了这个世界的一首首歌。它们歌唱爱情,歌唱勤劳,歌唱和平,歌唱幸福。它们尖尖的小喙,于歌声里,忙碌着四季,养育儿女,悬壶救林。现在,它们要在这怡人的秋风里,饱食一枚枚野果,为自己贴上厚厚的“秋膘”好与缺食凛冽的寒冬对抗,不但如此,它们还肩负着繁密森林的使命。它们是森林传宗接代的大媒人或播种者,鸟儿在百花丛中翔飞驻落,不经意间给植物的两性间搭了桥牵了线,于是果实累弯了枝头,斑斓了满山。它们美丽的羽把各类树种粘落到漫山遍野,只等来年春风化雨,便生根发芽,即使包含一粒坚果的粪便坠落于地,来年也是一种生命的萌发。这些伶俐的不计其数的小小身影,折射了文明的厚度与宽度,它们自由的飞翔与百回曲折的歌喉,告诉我们没有枪口与弹弓的恐怖是多么欢欣的日子。</div><div> 大雁是极好的表演家,它们在碧空里演习着各种行阵,“一”字,“人”字似乎已展示不了水平,"w"是画秋波万里,还是表留洋归来?它们呼朋引伴,紧密团结,逗留到河水刺骨,鱼虾田螺蛰伏了才“嘎呷……嘎呷”长途南迁。大雁的暂住地在江南是不愁无“现房”的,大湖小泊,都是它的家。岸边杂草芦苇厚密严实,仅派哨兵督防小兽,就可爱侣相拥相伴甜甜蜜蜜,幸福而眠啦!</div><div> “雁过留声”与“人过留名”,一样折射一种洁身自爱与德性馨香,可见它所到之处,极受欢迎。秋水长天,它从不惊扰,秋水依然清澈明净,它们只匆匆梳洗一番,便在芦苇杂草丛里休整养息,悄悄作别时,只留下秋水水波不兴的独恋,长空种满相思子的独想。无怪乎,喻默默含情女子的眼波为秋波,果然,温度火候刚刚好,过一点会烫得难以招架,少一分会凉得透心冰骨。钟情的大雁,每年往返,掠过千山,越过万水,栖息于此,作别落霞与孤鹜,给江南的寒烟翠波以一整年的长情等待。</div><div> 雁阵渐渐在长空里远成小黑点时,江南的田野不日便是黄金库了,收割机将轰鸣得家乡父老仓满米香,橘子柿子也沉默地茆劲着熟,有的就索性躺在脚屋、车库顶上慵懒上妆。会编箩筐畚箕的老伯大妈,秋闲时就有大把时光切磋技艺啦,箩筐里是养生的五谷杂粮,也是爱生活的缕缕香。猫狗格外精力充沛,奔跑腾跃,吓得刚尝几粒新谷的母鸡“咯咯”乱飞,小鸟仓皇上树。为人履职,也要顾及点和平共处嘛!</div><div> 很喜欢这句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置身于浅秋的怀抱里,丰盈恬静,谐和满足充溢着心灵,不觉沉醉了。</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