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

张小盼

第十八集

江宁码头边一早设下屏幕彩棚，御座前铺着红毡，嫁妆船队妆金堆花，停在江边，弦管细乐袅袅传来，宫中内相等穿插其间。江南何曾有过这等盛事，岸边街道旁人山人海，官兵把守，这是范家大小姐嫁入当朝六阿哥入宫的日子。

范家大院内，此时细雨方歇，日晷薄辰，云隙里透出一线日光来，恰便照在妆台前，只见一位女子一身红衣被众丫头婆子簇拥在内，一头长发倾泻而下。一把乌黑檀木梳在发间灵动的滑跃，"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小姐，时辰快到了，该去大厅行叩别礼了"妞妈站在门边，说话间不禁鼻子一酸，转身揩去眼角的泪水。

美丽待一切梳妆妥当，将房中再细细打量一番，手轻轻划过书架、木桌、床沿，她多想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再多呆一会儿啊，前厅已催了再催，她不得不走过这条无数次穿梭的长廊，"新娘子、新娘子"一声怪异的叫声传来，美丽不仅看向自已养了多年色彩琉璃的鹦鹉，她走过去，拉开鸟笼的门，"小姐，你这是为何？"筱筱在一旁看了连忙问道。"给它自由！"美丽轻声说道。

大厅内，范家众人等早已等侯在此，大少与桶桶坐与上席，二少、三少及少奶奶们位居旁边，只见美丽凤冠霞帔，褂裙宝履，浑身珠围翠绕，打扮得天女一般，连筱筱陪嫁丫鬟也是蜀锦云罗，花钗玉带，打扮作宫女模样跟在后面，当真千娇百贵。大少等人情知今朝别后，永无相见之日，都觉五内摧伤，泣不可仰。只见美丽立于大厅中央，双膝跪地，望于长兄，未语泪已先流。管家妞妈见状也是强忍悲痛，哽咽着大声呼道："新娘子行叩别礼……"。美丽泪盈双睫，说道："一叩兄长养育之恩，十八年来，兄长于我，亦父亦兄，含辛茹苦养育成人，虽比不上锦衣玉食，也是竭尽全力护我周全。"语毕深深将头埋于膝间，叩头。范家几位少爷听闻于此，心想一至觉得长不大的妹子如今说出这番体已的话来却是离别之日不仅喉头一紧。又听美丽说道："二叩兄长教诲之恩，诗书礼乐、花红刺绣，并不因女儿身而有一怠慢，知我不喜女红爱诗书，也总是惯着任由我心意。"说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三叩兄长送嫁之恩，今日一别，怕是永别，望兄嫂众人万千珍重，虽相隔千里，必心脉所系。"念及此，桶桶、土豆等少奶奶们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厅内顿时一片呜咽声，一旁的管家妞妈也是哭得气咽泪干，只苦于不好出声连呼着拿来喜帕，递与大少说："大少，时辰不早了，给小姐盖上吧。"大少此时也早已是伤心万分，五内俱焚，但仍不忘执手叮咛，殷殷垂嘱："一入宫门深似海，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你凡事要多思量，切记保全自已。"又对一旁跪着的筱筱道："你随小姐到宫中，万事两人要有依靠，小姐就交给你了。"筱筱此时也是泣不成声，忙叩头道："范家对我恩重如山，大少请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一定护小姐周全。"众人一听，想到此去前途迷茫，更是悲伤了。美丽径直走到二少奶奶土豆花前，接过她手中襁褓中的男婴望着二少说道："二哥，二嫂还没取名吧？"原来这土豆花已经十月分娩，产下一子，美丽看着这个粉嫩可爱的孩子，道："姑姑这一别，恐是无法见你承欢长辈们膝下，长大成人，就由我来取一名，可好？"二少一听，忙说："那当然是好。"美丽思忖片刻，说道："就取名仲淹吧，范仲淹。"（哇哈哈，各位看官莫拍砖哈，范仲淹是北宋人，从年代上来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哈）。

  众人正在话别之时，礼炮三响，官中内相再次进来相催，说道："范大少，侧福晋的桥撵已在外恭侯多时，就请话别了吧。"大少只得再次拿起喜报，他噙着泪再细细打量妹妹的脸，心想这红喜报一盖上，这张容颜怕是只能在梦中出现，再也听不到那一句句呼喊："哥，……""哥……"美丽也着实将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遥遥注目。红喜报一盖，内相迫不及待的高呼道："起……"，众人拥着美丽跨出范家大院正厅。一路，美丽望着脚下走过的石阶、木梯、大理石板，槐花又飞舞起来了，她心中默默念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这条路，只能往前走，勿念，勿念，各自保重。"范家众人也一直送到大院外，只至这条看似热闹气派却又显得寂廖孤单的队伍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