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游散记】 愿做藏区一只少人问津的狗

倚马临风

　　去西藏旅游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狗狗。他们无所不在的挤入你的眼帘，让你的视线逃也逃不掉。

　　我向来是不喜欢狗的，细究起来，是因为它的凶恶、妩媚、粘人，或者娇贵。从小生长在农村，领受过粮食匮乏的饥馑，总认为穷家小户养狗空耗粮食，又没有多少值钱的家当需要它看家护院，窃以为养狗实在是奢侈、折本的事情。
　　这种偏见延续至今，对城市里许多人，特别是打扮时尚的姑娘、奇装异服的小伙牵狗上街，装腔作势，实在是有许多不屑的。我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一定会招来骂声一片，所以即使看到了，也很快低头走开，不愿再多看一眼。

　　晚上，家门口的广场上，常常会有爱狗人士的party，聚集着很多黄毛猛犬，把一个白色的塑料球球用力地扔出去，再看着几只黄毛大犬兴冲冲的竞相狂奔过去争抢接住，讨好似的送到主人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更觉得是相互陪伴着空耗生命，无聊至极，感叹生而为人的乏味和生而为狗的猥琐。再了解到，为了养狗还会喂牛奶、瘦肉、火腿肠和昂贵的狗粮，定期去宠物店用不菲的价格，给它修剪毛发，穿上怪异的服装，毛发随主人的性子染得五颜六色，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了。狗狗随时随处屁颠屁颠地尾随其后、逢迎讨好，看似幸福地像家庭成员一样存在，其实也不过是闲余里股掌间的玩物罢了。

　　然而进了藏区，原以为随处会遇到很多凶猛的藏獒的，结果几乎没有看到。但是狗是无处不在的，在城市的街道，在公路的边上，在酒店的院里，在藏区的村道，甚至在餐厅的桌子底下。藏区养狗和内地截然不同，品种多是常见的土狗，毛发恣意生长，甚至脏兮兮的，主人极少去关注和管护，似乎任由它自生自灭。狗狗也好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懒洋洋的漫步，睡意朦胧地打盹儿。默默地钻在餐桌底下，等待客人丢弃的骨头果腹，在泥洼积水中饮水解渴，吃饱喝足之后。在高原倾泻而下的阳光里，率性躺下，四肢舒舒服服地伸展开来，眯着眼睛，沉沉地睡去，哪怕近旁的脚步和刺耳的汽车鸣笛也唤不醒，丝毫没有威武凶猛的模样，像极了寂寂独行的背包客和自然散淡生活的藏区汉子。

　　更多的时候，藏区的狗是默不做声的，截然不同于城里的狗，乍乍呼呼地狗仗人势似的狂吠，宣示它娇贵的存在。即使有人走进了，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投喂的食物即使偶尔享用了，也毫无乞怜或讨好的模样，更显得人的自作多情、狗的精神高贵。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相遇只不过是一种偶然，不接受人的自以为然，不接受自己的命如草芥，始终率性独立的存活，不需要做作，不需要逢迎。

　　渐渐觉得藏区的狗实在是太幸福不过了。它们和藏胞一样，生活在圣地净土中，坦然接受着雪域高原馈赠的灿烂阳光、洁净空气、天然生成的食物，也毫无怨言地经受着空气的稀薄、食物的简陋、凛冽的风、狂暴的雨、飘舞的雪。似乎在神庙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身上、在虔诚诵经的梵音中，在仅有的一片高天厚土里、雪域风暴中，天然通达了世事，参透了佛法，道法自然，独立自由，又与周围的众生和谐相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物外，时时平静、祥和、知足。而这些，难道不是浮世常人所欠缺以致刻意求取的么？

藏区的狗少人问津，却活得悠闲安乐，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的生，自在的活，自然的老去，这需要多大的修为啊。而这种境界，又有多少人能了悟和获得呢。

　　不由对藏区的狗来了兴趣，刮目相看，想着做藏区一只默默无闻的狗，不也是一件至情至性的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