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洛门】

伞过眼矣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ff8a00">87技工班三十年纪念</font></b></h1> <h1>  陇海铁路在这里拐了一个“S”形的大弯,再快的火车行经这里都要减速慢行。慢下来的车窗前,更容易将铁路东边的这座学校看得清楚——这里就是曾经的甘肃省轻工业学校。<br>  1987年,连同那个全国工业现代化如火如荼的80年代,各类技校蓬勃发展。工厂在新技术新设备以及新产品标准要求下,需要大量的技术工人充实到生产第一线。当时作为全国四大油墨生产厂家之一的甘肃省甘谷油墨厂,就委托甘肃省轻工业学校开办了技工班,到1987年我们入校时,已是第三届了。<br>  </h1> <h1> 西红柿炒辣椒,这是我在技校吃的第一顿饭。之所以三十年后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大灶上的师傅加入了太多的西红柿,炒得酸爽无比。等到一周后我回到家中,才发现以前不爱吃的饭都变成了美味珍馐。<br> 当然还记得在技校的第一篇作文,那时候应该都写过“新学期的新打算”一类的作文吧。我在文中把上技校比喻为爬山时在半路遇到一块大青石,我们只能以此为路标继续攀登而不可从此停步不前……居然得到教语文的丁仲义老师的赞赏,鼓励同学们都树立这样的学习态度,勤奋努力。<br> 话虽这样说,但是当时谁的心里都明白,三年后进入甘谷油墨厂当工人是我们共同的方向。所以学着学着就难免懈怠了,通常是上午还能按时到教学楼去上四节课,下午就猫在宿舍里睡大觉了。偌大的教学楼就只有中专班的几个教室有人。省轻工业学校当时是中专建制,开设有食品、造纸、塑料、油墨等专业,面向全国招生。<br>  技工班男生的宿舍在一楼和二楼,曾经有几次下午睡到自然醒后我站在宿舍窗户前望着外面发呆,心里问自己难道就只能这样混日子了吗?那时我们都才十七八岁啊!<br> 1987年冬天,造纸班主办了“蔡伦杯”足球赛,蔡伦是古代中国四大发明之造纸术的奠基人。刚刚组队的87技工班在比赛中屡战屡败,但是为我们的课余(或者说睡余)生活提供了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于是我们开始每天在学校足球场上挥洒年轻的荷尔蒙。<br>  那时候踢足球也不是乱踢,学校图书馆里的一本足球教学书被我们翻烂了,各种足球技术,比赛阵型还有规则都津津乐道。电视房里转播的足球赛更是不容错过。渐渐的,我们的踢球人数越来越多了,原来87技工两个班才能组一个队,到后来一个班一个队,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比赛一场。洛门镇上的球队闻名也来学校和我们校队踢,甚至远在四门镇的驻军也来了,开场前还要很正规地双方队员亲切握手,我作为校队队长和对方队长猜币挑边。我们也曾全队“远征”——步行到磐安电厂去比赛。<br>  永远难忘记的是那年冬天,大雪从傍晚开始下,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停了,我们却兴奋得彻夜难眠,来到雪地上踢足球,在被白雪映亮的天地间奔跑、打滚和呼啸……<br>  现在想起来,正是那些年我们锻炼好了身体,拥有了一个健壮的体格,受用至今。但是有一段时间学校食堂的伙食却不敢恭维,在有各方面补贴的条件下,仍然只涨饭价不提质量。全校学生的意见和建议终于有一天演变为“罢灶行动”。<br>  说是“罢灶行动”,其实就是全校学生单方面自发不去学校打饭了,第一天中午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去食堂,到晚饭时全部不上灶了。各自到校门外的小卖部去买方便面解决,或者干脆走到洛门镇街上去吃饭。就这样对峙了两天后,学校终于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在食堂兼礼堂的会场里,体育课王老师阴沉着脸集合各班的队伍,王老师有点谢顶,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秃王”,但是打心底里最怕他。<br>  开会的结果是校方答应在不涨价的前提下提高饭菜质量,并且着力丰富校园文化生活。此后每周必在礼堂放一两场电影,也经常组织举办了校内的文艺演出。同学们又敲着饭盒去食堂排队打饭了。<br>  </h1> <h1> 其实三十年前洛门镇街上也没有几家饭馆。从学校所在地冶扶村向西,经过一个铁路道口就上南河桥了,南河的水永远是清澈见底的,并且因为水质极佳,在中上游曾盛产南河米。过了桥就是洛门火车站,在站前的丁字路口向北拐即进入洛门镇老街道。三十年前,这条老街两边全是土木民房,只有一两家卖杂酱面和臊子面的。再往前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就繁华得多了,东边是一个百货商场,当年父亲送我到洛门上学时就是在这里购买的生活用品。从西南角打头,是一排明清年代的店铺,洛门镇自古就是甘肃的商贸重镇和蔬菜生产基地,久负盛名。那时候这里有一家水煎包子店,顾客盈门。丁字路口的西北角是邮局,在见字如面的那个书信年代,将怀里揣得温热的信装进信封粘口,再把邮票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贴上,邮编地址检查无误后小心翼翼地投入绿色的邮箱……神情庄重得如同一项虔诚的仪式。<br>  </h1> <h1> 邮局的北面是镇派出所,对面就是电影院了。那时候每逢有好电影,班上就会派两位同学从下午就来到这里排队为大家买票,等到同学们在学校吃完晚饭走到镇街上时,老远就看见那两位同学在电影院门前骄傲地挥舞着连排连座的电影票。<br>  就像那个年代的好多电影院一样,洛门电影院也是土木棚架式的,里面有许多支撑的立柱。当年红极一时的电影《红高梁》就是在这里看的。观众厅内时常很乱,往往有人吸完烟后就故意把还没熄的烟头往前排扔,前排的人被烫得站起身就找后面的人打架……<br>  </h1> <h1> 相比去镇上,那时候我还是喜欢去爬学校背后的山。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春日的下午,我第一次去爬山。独自沿着寂静的山路蜿蜒而上,山顶上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堡子”。从土门刚进去看了一眼我就立刻退了出来,因为那一刻我有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再一次进去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堡子内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种满了苜蓿,正值苜蓿的花季,幽蓝的苜蓿花开得如毡似幔。在四周黄土墙的烘托下,在丽日蓝天的映衬下,那是一种多么摄人心魄的美!<br> 此后便经常和同学去爬山,中秋之夜坐在堡子墙上边喝酒边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有时候宿舍里半夜热得睡不着,爬到山顶时却风很大很凉爽,在万籁俱寂的村庄田舍上空游目骋怀。再一抬头发现仿佛整个银河就悬挂在头顶,星星触手可及。正好一列火车从山脚下经过,将我们的梦想带向未知的远方……至今想起,那种感觉妙不可言。</h1> <h1>  学校食堂的饭菜没过半年又照旧了,同学们却都懒得去抗议了。附近的村民在校门口适时开起了小饭馆,一时间生意相当火爆。炒面、烩面、臊子面,甚至还可以加工煮一包方便面,每当要求在面里加个鸡蛋时,老板常会笑咪咪地对你说:昨晚上梦了个好睡梦吧……<br>  宿舍楼上也有学生开始自己做饭,我们112宿舍就有个煤油炉子,掌勺的王维平做的蒜苗炒肉那是一绝!有时候被馋嘴驱使去河湾里扎青蛙,一晚上在我们宿舍对面的水房里剪蛙腿,第二天早上都不敢去水房洗漱了,因为那遍地的残骸还在动……<br>  在宿舍楼的四楼上,女生们做的饭就更是各种美味了。还记得第一次受邀去女生宿舍吃饭,窘迫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得结巴笑得羞涩,连忙拿起一本书掩饰掩饰……此后常来常往了也就都自然了,毕竟那是青春萌动的年龄啊!</h1> <h1>  我们在变岁月也在变,好像刚跳着《87狂热》和《荷東》,却又被齐秦的《北方的狼》和《大约在冬季》所打动,紧接着刮起了乐坛“西北风”。那是个全身心拥抱流行音乐的年代,我们围在宿舍里那个“砖头”录音机前,一句一句地边听边写歌词,在我们的歌本上《又见炊烟》的歌词是:“夕阳有事情,黄昏又怀疑,事情怀疑虽然没理,我心里只有你……”虽然剑走偏锋,却也不无道理。</h1> <h1>  当89级技工班入校时,我们也有了个称号——“老技工”,意味着洛门的这三年生活即将走到尽头。于是开始为分别的时刻学着忧郁,学着抽烟和喝酒。“宏图”、“草原”、“奔马”还有混合型的“武陵游”一路抽过后我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倒是“川曲”、“沱牌”、“绵竹大曲”和“小角楼”这样水形火性的液体更能直抒胸臆。在那个连酒盅都无处去买的年代,我们拧下了宿舍里拉线开关的盒盖,斟满了年少轻狂的情怀!</h1> <h1> 1990年的那个夏天的傍晚,我站在宿舍楼前看着油墨厂的大轿子车最后一次带走了87技工班的同学。然后把操场边白杨树间晒的被子收回宿舍,在充满阳光味道的床上度过了在洛门镇在甘肃省轻工业学校的最后一夜。第二天早上来到洛门火车站,登上了开往甘谷方向的慢车。与以往不同的是,曾经千方百计逃票的我,手里紧攥着一张发烫的车票……</h1> <h1><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b04fbb">【后记】自从技校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走进甚至走近过学校的大门。1996年我曾在甘谷油墨厂报《甘墨报》发表了《洛门母校》一文,那时母校刚刚撤办为武山县二中。2005年我办事到洛门镇,想从新街上向记忆中的老街走去,直到进入曾经的母校。当年甘谷油墨厂也面临破产倒闭。那时老街的店铺还没拆掉,但是非常冷寂。唯见几家卖纸火的店前有纸品在冬日的寒风中飘飞。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心生悲凉,我竟转身返回了……<br>  谨以此文,献给那段永不再来的青春岁月。</font></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作者:王卫华</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2017年8月12日</font></b></div></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