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野营拉练的那些事

国真

　　毛主席批示“野营拉练好”。在我当兵第一年，就参加了部队组织的千里徒步野营拉练，在这种艰苦的锻炼中，磨炼了意志，经受住了考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圆满完成任务，受到团通令嘉奖。

“野营拉练”是原四十军军长吴忠调任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后，为锻炼部队组织行军打仗的能力，于1969年带领卫戍区的部队，从北京出发，一路向 东边走边训练边演习到达锦州老部队，来回行程上千公里，既锻炼了部队，又增强了军民关系，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回北京后给中央军委写了一个《千里野营拉练总结》报告，毛主席看后批示“野营拉练好”。从此，推广全军。所有部队、 军队院校、 野战医院等，在完成年度规定训练科目后，都要进行野营拉练。

我们357团在1975年9月完成年度规定训练科目后，也要进行千里野营拉练。那个时候我们团还是骡马化部队，全团只有二台指挥车，一台是苏联制造的嘎斯69吉普车，一台是北京212大屁股吉普车， 供团里首长使用， 有的副团长还只能骑马参加拉练，其他运输工具就是团后勤处编有一个大车连，有20多驾马车负责运输辎重、给养。这次野营拉练师里给我们团配属一个汽车排负责保障。重机枪和小炮都靠骡马驮运，我们步兵只能靠两只大脚板走路。这时我在二营营部通信班当徒步通信员。当时的营长因病没有参加这次拉练，团里临时派了一个刚刚从北漂矿务局支左回来的老作训参谋，1947年入伍，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已经47岁的朝鲜族老参谋吴庆郁来临时当营长。时任教导员因心脏病也没有参加拉练，刚好从阜新发电厂支左回来的原二营教导员，1945年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干部已经48岁的申福金临时担当。在两个老干部的指挥下，二营在团的编成内开始了野营拉练。

这次野营拉练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走5天（二个白天，三个夜间），驻训休整10天，各连完成一次连防御科目演习；第二阶段走三天，全是夜间行军，并完成一次150里的昼夜兼程强行军，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进行一次实弹射击的连进攻演习；第三阶段走五天，也都是夜间行军，到达驻训地点后，完成一次营进攻演习。这次拉练总共行程约1500里，加上三次驻训历时40多天完成。

毛主席看了北京卫戍区上报的《野营拉练总结》报告后批示“野营拉练好”。

团长的坐骑～苏联制造的嘎斯69吉普车。

尖兵走在部队的最前面，负责侦查探路。通常由前卫连派出。

中途休息，老首长给战士们讲一讲革命战争年代的故事。

政治处宣传队在路边随时给行军部队做宣传鼓动。

部队在行军中途吃饭。

判定方位，确定正确行军路线。

部队强行军150里奔袭。

和平时期部队的徒步野营拉练是最考验人的意志的。战士行军负重达到38公斤，每个人需要带的东西是：棉被、棉大衣、雨衣、挎包（里面装有毛选1本、洗刷用品、饭碗和筷子、毛巾）、水壶、防毒面具、子弹袋（装60发实弹）、步枪、手榴弹袋（装4棵手榴弹）、战备锹或镐、米袋子（要装入7斤粮食供行军途中食用）、饭盆或洗脸盆、还要备用一双鞋等等；步兵班还要分别带一些爆破器材，比如：炸药包、爆破筒、反坦克地雷、烟幕弹等，这些东西都很重，按实战要求也必须带，共十几条带子勒在肩上脖子上。刚开始行军真是吃不消，很累也很苦，没走几公里就要坐下歇一歇，脚上了起泡，吃不上饭，迷失方向，走错路线等等是经常的事。如果遇到天气不好，刮风下雨就更糟糕了。我们营部通信员，要带上信号枪和信号弹，夜间行军遇到通信不畅，要发射信号弹确定部队位置。我们在拉练中要比连队战士多走几百里的路，部队到宿营地后，人家都休息了，我们要去团部送全营的宿营报告，第二天早晨还要给各个连队送行军命令。部队在农村住的都很分散，通常一个自然屯只能住一个连队，屯与屯之间约3～5公里，来回几公里至几十公里的路，部队还没出发，我们已经走了很多路了，是很辛苦的 。 拉练中一些战士受不了这个累，意志不强的很容易掉队。我脚上走了13个泡，每个脚趾头都是泡，前脚掌和后脚根是大泡、重泡，就是水泡磨破后，里面的嫩肉与鞋底摩擦出血，又会产生新的水泡，这叫重泡，我最多时出现过三层泡，走起路来钻心的疼，路走长了疼痛也就麻木了，就怕休息后起来再走，又是重新折磨你一次。一天行军反复多次的走路～疼痛～麻木～累了～休息～再走路～再疼痛……真是刻骨铭心啊。那时夜间走路都能睡着觉，掉到路边沟里摔伤的、撞到大树说对不起的，坐下睡着了叫不醒的、起不来的，比比皆是。只有靠毅力才能坚持到最后。到了驻地脱袜子时血水把袜子和脚掌粘连在一起，疼痛难忍。营长让我骑他的马或者坐收容车，都被我拒绝了，咬牙坚持吧。那时到宿营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烧水泡脚，营里的两个老首长是战争年代过来的， 经验丰富， 帮我们挑脚泡，出发前就带好了针线包，把针穿上头发丝后用开水煮一下消毒，用针穿过脚泡，把头发丝或线留在泡里，两边露头，经常要来回拉一下，水就从泡里出来，几个小时后泡眼就会自己封闭，留下线头就是要经常的拉一下，使泡眼通透，排出水泡里的水，几天以后泡里没有水了就慢慢的愈合。有的战士不懂，直接把脚上的水泡挑开，工具又没有消毒，造成发炎溃烂而住院，退出拉练。

野营拉练的前半程我们新兵都是伤痕累累，经过驻训休整，养好了脚伤，后半程就是铁脚板了，怎么行军都不打泡了。由此想到当年解放战争中，我们四十军的全体指战员，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全是靠一双铁脚板走着去的，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磨出水泡脚丫子

高射机枪连占领阵地掩护部队通老哈河。

　　

我们营部徒涉通过老哈河时，苏志班长让我们每人端盆水上岸，我当时有些不解，可是上了岸才知道，出水才见两脚泥呀，洗去脚上的泥沙穿上鞋，迅速离开。当时是带战术背景的拉练，不断有炮火显示，部队过河时不让停留，连队战士不少都是穿着泥鞋或光着脚跑，把经过休整刚刚养好的脚伤又二次磨伤。李成大副团长负责徒涉场指挥部队涉水过河，看到我们二营部的兵端水上岸洗脚时和吴营长说：你们营部的兵真聪明。这都是苏志班长的功劳。

部队涉水通过辽西最大的河流～老哈河。

　

我们临时来的吴营长是朝鲜族，年龄大了，走路累了，要经常喝口酒解解乏，我给他当通信员，除了自己背壶水，还得给营长背壶酒，他一伸手我就把酒壶递给他喝两口。看了电影《红日》里的连长打仗时，伸手就要酒喝，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到了驻地营长总是让我先把他的酒壶灌满，当然是他付钱。

行军中互相帮助，体能好的战士帮助体弱的战士背行李、背枪。

过去行军打仗人民是靠山。现在老百姓给部队带路当向导，仍然离不开人民。

向导是行军的保障

部队夜间行军很容易迷路，辨不清方向，尤其是走乡村路更容易走错。我们团是骡马化部队，行军不让走公路，一些营和连队的指挥员识图用图水平不高，通信联络又不顺畅，团与营之间靠2瓦电台联络，营与连之间靠步谈机，是地波传递的一种无线电台，通信距离只有5公里，遇到山体阻隔就联系不上，最后让我们徒步通信员走路去通知，很原始的方法。走丢走错路的时候很多。这时需要向导（当地熟悉道路的老乡）带着部队走。我给营长当通信员，他经常让我跑到前卫连叫他们找向导带路，避免走冤枉路。一营一次夜间行军，误入进了一个山谷，找不到向导，走不出来，山高坡陡，三个步兵连翻山过去了，可机枪连和炮兵连的骡马就上不去了，一个营走散了，几天以后才汇合。

向导应该是领着部队走一段路，就要放人家回去，如果还不认路，就应该换新的向导。我们有个连队找了四个姑娘当向导，让人家带了一夜的路 ，走了几十公里，天亮了才让人家回去。这件事受到团里的通报批评。

行军走路不能穿裤头

部队野营拉练出发前的一个班务会上，班长对我们入伍不到一年的新战士说：行军走路不能穿裤头，因为背的东西多负重大，每个人要背约30多公斤行装，走起路来很容易出汗，裤头随着汗水和两腿的运动而打卷，会影响你的走路。我们有些将信将疑，拉练出发时，有的人按照班长说的做了，我没好意思光腚直接穿外裤，也就没按班长说的做。在行军的第一天就有了教训，天热走路裤头很快就湿透了，卷到腿的根部就像两条绳子一样，勒着你的两条腿，影响你的走路速度，也加快疲劳，时间长了还会使腿的根部皮肤发红、湿疹等，疼痛难忍。 真是“不听老兵言， 吃亏在眼前”。第二天立马脱去裤头，光腚穿军裤，走起路来轻松多了。当时连队的流行语是：“千里野营来周游，就是不能穿裤头”。走路行军不能穿裤衩，已是不成文的军规。

挑夫是很辛苦的。

挑 夫

部队拉练，正营职以上干部配备有马和车辆保障，副营长、副教导员、连长、指导员是要轻装指挥部队，他们的行李要用挑夫给挑着，也就是在连队找一些有劲能挑担的人来干这活。副连职以下干部的行装和我们战士一样，自己背着。

1975年，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野营拉练，看到一帮挑夫时而走在部队的前面，时而走在部队后面，背包裸散，哩哩啦啦，有些不伦不类，甚至好笑，也产生怀疑过，这样的松散的行军部队能打仗吗？其实我军从红军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毛主席的书和著作就是被他的挑夫从江西一路长征挑到延安的，也没有影响部队打仗。现在部队都是机械化、摩托化，再也看不到部队行军中挑夫的景色了。

我的老乡李柱石当时在一营一连参加这次野营拉练， 给连指导员当过挑夫。一次夜行军， 不知走了多远， 突然发现指导员的一双布鞋落在老乡家了， 他很紧张， 也很害怕，这挑夫不是犯大错了吗？赶紧悄悄地向文书报告，撒丫子往老乡家跑，在取回指导员那双布鞋的路上，连队已经走远，荒山野岭，乡村小路，全凭微弱的月光，追寻战友的足迹，辨别着方向，不知过了多久，足迹没了，远方一片黑暗，周围死一般寂静，往哪追啊？！正当他不知所措迷失方向的时候，右前方山脚下有一光点一闪，那是手电筒的光，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脚下的路怎样，朝着这个方向狂奔，及时追上了连队。这是多么优秀的士兵，才当兵不满一年，为了取回一双鞋，就差点走丢。后来他当了这个营的营长。

人民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让给部队住。

宿 营

部队野营拉练，走了一天的路，人员和骡马等都很累，到了宿营地要及时得到休息，这就需要有人提前到宿营地设营，安排好部队需要用的民房。一般都是后勤部门组织各营管理员和司务长，在部队出发前的1～2天到达宿营地，在当地政府的配合下，到老百姓家号房子，保证部队到达后，能够马上进驻休息。但也出现过争强宿营地的情况，指挥员带领部队走错了路，跑到别人的宿营地，先住下了，等后续部队到达时就没地方住了，双方发生争执。也有的把地名搞错的挤到一起的。这些都发生在临时宿营的时候，预先设营基本都不会搞错。

部队到达宿营地，要及时派出哨兵站岗放哨。

埋锅筑灶

　　最辛苦的是炊事班

步兵连队的炊事班在拉练行军中是最辛苦的。炊事班负责全连的吃饭问题，每日三餐必不可少，还要跟着部队一样行军，并且背着做饭的大锅、炊具，烧柴和调料、油和自己的行装、武器等等。部队没有出发，就得提前做饭，行军中途，部队休息，他们就得干活，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做出二菜一汤和主食，供连队官兵食用，到达宿营地他们就得准备晚餐 ，真是个又苦又累的差事。只有在部队驻训期间，他们才轻松一点。战争年代相对安全一些。

背锅行军

　　助民劳动

部队野营拉练，每到一地必须做到“缸满院子光” ，就是给房东老乡家的食用水缸挑满水，把院子给打扫干净，取得民众对我军的好感，这是红军时期留下的光荣传统，我们一直传承着。驻训期间，在老百姓家停留时间较长，还要帮助当地村民干一些农活，训练民兵等等。

驻训演习

部队驻训期间，要及时收听党中央的声音。

野外训练

进攻演习

吹冲锋号

机枪掩护

训练间隙

　 野营拉练出现的不该发生的事

野营拉练在外驻训时间较长，当时的军民关系都很好，对解放军的到来是很欢迎的。有些农村姑娘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想方设法和士兵接近，家长也想借此把姑娘嫁给解放军的官兵。但是部队有严格的规定和要求，绝不允许战士在驻地搞对象。可是部队里有几千号人，难免有人触碰高压线，一些士兵背着领导私下在驻地和农村姑娘搞对象，甚至和房东姑娘发生了性关系的都有。

团里电影组一个放映员，道德败坏，私下里偷偷欺骗房东姑娘，以谈恋爱为名，把人家女孩给睡了。那时候姑娘没结婚就被人睡了，是很丢人的事。部队离开以后，姑娘等了一段时间，看到没有动静，就和家长找到部队，向领导反映情况，这下露馅了。部队对这种严重违纪行为从来都是严肃处理的，本来团党委对他的提干一事都已经研究通过，命令都打印出来了，拟任团直某连排长，只是还没有宣布，这回不但提干命令收回，还受到党内记大过处分，当年就被处理复员。一个很有前途的人，没管住裤裆里的事，自毁前程，回农村老家种地去了。

野营拉练结束，部队回到营房后，团里、营里和连队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只要有拉练途中驻过的村庄给个人来信，一律截留。我们营部也收到过来自驻训地某村庄的来信，班长一看就知道出问题了，及时找到当事人了解情况，发出警告，不准他回信与人家继续联系，这事就此打住。其实你不给人家留下地址，或给人家写信，是没法相互联系的。

　　吃馒头比赛

部队野营拉练在外时间较长，生活比较艰苦，主食是以米饭为主，北方人是喜欢吃面食的，回到营房第一次吃馒头，就出现了疯狂的场面，大家食量猛增。班长说：咱们今天吃馒头比赛，看谁吃的馒头多。那天我吃了6个馒头，周斌吃了9个馒头，有个大个子驭手吃了 11个馒头， 获得第一名，平均每人吃了7～8个馒头，好在炊事班有经验，蒸的馒头比平时多3～4倍，保障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