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是母亲

阳春生辉

1929年夏季，母亲出生在离蒲城十里的胡家庄，娘家世代耕种，家境清寒。九岁时丧母，十二岁姥爷又离开了人世。她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仅靠一点薄田艰难度日，母亲从小就善良，有担待，懂得为家里分担，兄妹之间感情甚好。婚后自家光景就很艰难，仍不断挪凑着接济兄妹家。每次去娘家，身上也就是块儿八毛钱，都添置了盐、碱面、煤油一些生活必需品，以维持家用。侄儿侄女们上学、嫁娶，很多事情包括后来兄嫂再嫁，定是全力以赴，少不了父亲母亲帮衬、操持，六十多年来同兄嫂相处得始终像亲姐妹。

父亲从事教育工作，为人宽厚仁慈智慧，这既是母亲的福气，也养成了她不必多思的性情。育有一子五女，50多个春秋如一日，母亲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每天从晓至晚，田间劳作，稍有空闲，全被做饭、洗刷缝补、照顾老小占去。她曾笑着说，喂孩子吃奶的功夫就是歇着啦。记忆里，母亲的手终年红通微肿，难得停下来，忙碌中还把屋舍、庭院、院外的小路收拾得整洁、清爽。

从来都是井然有序地默默做事，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忙了，夜晚还在煤油灯下做鞋、缝补，一家十多口人的鞋都是母亲劳作一天后夜间完成，常常是旧的还好，新鞋早已备妥。纵然条件艰苦，却总把每人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缝补得整整齐齐，修改得漂漂亮亮，每天都自定任务，做不完是不会休息的。夜晚睡一觉醒来，我们时常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下穿针引线的母亲的身影。每到过年，不管旧衣翻新还是几经节省买块新布，总有新奇的衣服等着掰指盼过年的儿女们。

饥荒年月，白面吃不到，粗粮又极少，采摘野菜，灶前忙得不停拭汗，每每做好总让一家老小先吃，轮到自己就没有了，母亲舀点汤，泡一小块窝窝，若有剩余的菜添加一点，就是一顿饭，长年下来，身体亏损，仍坚持劳动。

　　

每到夏秋时节，是我们最快乐的，母亲下工回来，总有好吃的东西带给我们，那是我们吃过的最好的美食:酸枣、樱桃、桑葚、茹茹、青核桃仁、沙棘…… “恋念儿时那串红，玲珑鲜秀久思中。斑斑汗迹娘恩在，劳作之暇觅绿丛”。这样的情景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母亲平和待人，宁吃亏，不斗气，从没见她同谁红过脸，送人东西总拣好的。时至今日，邻里总念叨她的幽默、与人和善。

斗转星移，不辞辛劳，母亲用自己的行动演绎着父亲陪在身边许多年虽条件艰苦却始终温暖的日子。

您坚韧的一面，一直激励儿女孙辈不畏荆棘，勇往直前。

您温暖执着地陪伴着父亲。不管父亲处于何种境况，您永远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他。

父亲在临汾读书时，解放临汾，父亲中弹，半年毫无音讯，您作为新婚不久的妻子，担心忧怅，背地里默默流泪，安抚老人，艰难地操持着家里事情，坚定地等着父亲归来。文革时期最激烈的时候，面对父亲的艰难处境，面对两个老人四个孩子，面对家里生产队一大堆事，您坚强支撑着。每晚您的那盏灯都永远地为父亲亮着，抚慰老人，安顿孩子，做针线活，等着父亲平安归。

父亲离开我们的十年里，您的坚忍表现得更为突出，您母亲一改以往“思想依赖”，变得独立、坚韧起来，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孙儿、外孙，支持我们好好工作。母亲手巧，亲自为孙子外孙裁做的棉衣美观别致，轻巧暖和。看着两个未出嫁的女儿，母亲更加不怕苦不怕难，她知道儿子背负得更多更多，她坚韧地撑持着余下的时日，她是忧愁的更是坚定的。我们兄妹六个总不时看望陪伴母亲，偶然的机会听到母亲说:“孩子们忙的，我得把自己照顾好，可不要累着他们，我要给孩子们力量”，母亲对子女的疼爱、不舍深深地珍藏在每个孩子心底，母亲知道她是孩子们的主心骨。

母亲把孙儿孙女一一照看大，最小的侄儿全全上学了。这时，我有了儿子果果。学校照顾我是班主任，也希望我早点上班，在学校给我分了一间西瓦房，生下儿子没过百天我就上班了。我和爱人要上班，照看孩子，成了我们最发愁最头疼的一件事。65岁的母亲把照顾孩子的事情担了下来。

当时家里住房很紧，每天母亲在家里吃过早饭，来到我家给我照看孩子，晚上又回去。到了冬天，天气寒冷，母亲来回跑都咳嗽了，那几日，爱人下乡不在家，我上课加上班主任工作，学校事情实在太忙，那时候三姐的孩子鹏鹏比果果小一岁，姐姐常来我家里看我和母亲，看到母亲病了，三姐带母亲去看病。

夏天，母亲看到外孙果果在学校大院里与小伙伴们跑来跑去，脸上红扑扑，她也很开心。母亲为人很好，常同父亲同事的老伴以及给儿女照看孩子的几个聚在一起，她们给小孩改做的连衣裤，特别好看，我至今还能记得当年我儿子穿着母亲裁做的浅绿色的背带裤在院里与四五个孩童撒欢的情景，多么美啊，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太珍惜，只忙了工作。

儿子大了，母亲不必再照看，我常常把母亲接到我家里小住几日。母亲那呼噜啊，打得真响，正好当时县医院有名的任海芳医生也住在学校院里，我带母亲看过好几次。

后来我们搬了新房。离母亲更近了，母亲常常抽空过来，看她的女儿外甥女婿，有空闲就请母亲来我家住几日，那时候我以为母亲能这样与我们幸福的在一起会很久很久。我这工作呀，常忙，2003年元旦，学校放几天假，放假前一日，我就从大姐家把母亲接到我家里，我知道那段时间母亲身体已不适，何曾想，这是我和母亲相聚的最后时光……

母亲不识多少字，可她踏实、责任心强，多少年在大队出工，都负责记工分，平时还督促、检查孩子们做作业。母亲虽没有特别的功绩，但所到之处，使人如沐春风。她对子女一样疼爱，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永远偏爱不同时期孤弱的那一个，尽力挥洒着自己仅有的能量。在我成长的岁月里，能够把遇见的孤弱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这得益于母亲的言传身教。

我真希望有轮回，能再次做爸妈的女儿，幸福地感受与他们一起的快乐日子。希望再次做他们的女儿时，我能做他们的长女，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些，我希望自己能够成长得快一点，能力强一点，自己让他们操心的事情少一点，他们能够轻松一点快乐生活。

六月二十，是母亲的生日，转眼又是荷香飘溢时分，特别想念柔善、坚强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