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为你骄傲

风中燕子

在我和老公眼中，女儿一直和优秀不沾边。小时候也乖巧可爱，但不是那种站在人前背古诗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练过几天电子琴，吹过一段时间笛子也都是半途而废，棋书画更是连影子都没见过。一方面是我和老公一直在农村学校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条件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其实是我们的观念落后，目光短浅，意识里就没有开发智力这一说。

记得当时一位同事每个星期都用自行车驮着自己的孩子来回跑五十多里到县城上兴趣班，风雨无阻。我们不仅没有触动，反而表现出不以为然之态。今天想来，实在为自己的愚妄汗颜。所以，女儿的整个童年基本上是放养式度过的。那时候我连续带毕业班，常常是她放学后呆在办公室写作业，等我上完晚自习带她回家。记忆中检查作业的情况都很少，只是象征性的问问作业完成了吧。现在回想起来就心怀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女儿上初三的时候，随着工作调动我们搬家到了县城，花季的女儿单纯青涩，没有蜕变成理想中的花容月貌，来自农村的她在一群优越感极强的新同学中像一只无助的羔羊。整个中学阶段，她表现平平，成绩平平，高考的时候，因为一向弱势的数学，勉强上了一所不知道是几流的大学。毕业后，她说喜欢孩子，于是回来参加招聘考试，当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女儿高考后的一段时间，老公一直耿耿于怀，他觉得女儿没有考上重点大学让他脸上无光，偶尔谈起别人家的孩子多么优秀，下意识地就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背着女儿我责怪过他多次，但他的虚荣心一直有个缺口。有一回，他的一个朋友来家里做客，他家也是女儿，很优秀，在北京上的大学，读研期间还作为交换生留美一年，毕业后留在北京，在知名外企当白领，年薪二三十万。朋友从落座开始，话题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孩子，那种自豪骄傲得意炫耀溢满全身每个细胞。我偷着观察老公，一脸的不自在。

朋友走后，我俩吵了一架，我指责他虚荣自私活受罪，他骂我吃不到葡萄说牙酸，我说五个指头不一样长，女儿善良懂事孝顺自强，他说不优秀就不要强词夺理避重就轻自我安慰。唇枪舌剑一番，冷战了好长时间。

我反对老公用孩子充当门面的思想，其实心里也是认同女儿是个普通人的现实的，从小到大，我很少表扬她，眼里看到的不足多于优点，还常常以严格要求为她好安慰自己。但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我们不得不反省自己，应该换一种新的眼光来评价女儿了。

　　一件事发生在去年深秋，早晨女儿开车去上班，路过一个建筑工地的时候，在对向车道边发现一个老人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辆同样倒着的自行车，等她看清楚这一切时，车子已经驶出几十米。由于是大清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她不放心，开到前方拐弯处掉头回来，下车询问老人需不需要帮助。老人挣扎着坐起来，手上擦破了皮。正在这时，工地上出来两个认识老人的人，说是这辆汽车把你撞了吧，老人急忙解释说是一个骑摩托的年轻人把他挂倒后跑了，“人家这个姑娘是好心，没人家的事。”在确认老人并无大碍后，她才掉头赶往单位。

事后当她向我讲起这一切时，我吓了一跳，责怪她：“你太冒失了，万一讹上你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单枪匹马的如何应对？”她说妈妈，其实我也犹豫过，可是如果我不管，万一老人有生命危险怎么办？错过了抢救时间怎么办？我一天都会心不安的。再说让我怎么教育孩子们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自己都做不到，能好意思说出口？我想说，做不到但能说到的人多了去了，幸亏你遇上了不昧良心的老人，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但在女儿的善良面前，我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就让这世界多一些温情和暖意吧。

　　另一件事是今年五月的一个周日，一家三口上街回来，在小区院里停好车，我打开后车门准备下车，一股风刮过来，车门不由控制就撞上了停在左侧的一辆车。赶紧下车查看，对方的右车门上有了一道撞痕。看看车牌，陌生的不像我们一号楼的车，临近中午，院里也没有其他人，我犹豫着要不要一走了之。可女儿说：“咱们的车挨着人家的车，肯定会发现是咱们的责任。”“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也不知道是谁的车，划痕也不明显”我小声嘀咕。“妈妈，我上楼给他写个纸条贴在车上吧，让他电话联系我们。”面对语气坚定的女儿，我只好同意。

女儿在茶几上写纸条，我在四楼窗口观察着下面。单元门开了，一个工人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打开那辆车的后备箱，往车上搬运工具。三楼的邻居也出来帮忙，原来是他家的装修师傅，我听他说过要给孩子改装卧室。车主人并没注意右车门的状况，准备离开。我随口说：“快看，那辆车要走了。”女儿呼的一下站起来，“妈妈你喊一声让他等等”抓起包就往楼下跑，我赶紧让老公跟下去。

我在窗口静静地看着下面，女儿在和对方比划着说明情况，他们走到车门边查看，女儿掏出了钱，对方在推辞，然后父女二人合力把钱塞给对方，他们在互相告别，车子驶出了小区。

一会儿，女儿哼着小曲回来了，我揶揄她“花了钱高兴了？”她反过来取笑我“你是不是想过要赖账？”心安后的轻松愉悦让空气里都有了快乐的味道。

　　女儿上班四年了，她喜欢孩子，爱她的职业，一份工作做得有声有色，管理班级的一些妙招连我这个三十多年的老班都自愧不如。每个学期她都自掏腰包网购一些小奖品，奖给那些进步的孩子。我问学校知道吗，她说“为什么要让学校知道？我又不是做给别人看”。

 

　　我常常想，对事物的评价标准其实比评价结果更为重要，草有草的青翠，花有花的芬芳，太阳有太阳的炫目，月亮有月亮的迷人，正是这些鲜活而个性的事物，才使我们的生活多姿多彩。如果用一把尺子量世界，那将多么可怕！我们在羡慕那些拥有骄人成绩的学霸，赞美那些事业有成的精英的同时，也请不要忽略成绩不那么优秀的普通孩子，只要他们足够善良诚实、正直担当、努力上进，也请为他们竖起大拇指吧，尤其是为人父母、做人师者！

女儿，原谅父母多年对你的忽视，你也是优秀的孩子，我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