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雨燕住我家 — 漫话北美壁炉上的神奇小鸟

Weiping 博迪

（一）

大概3年前，一场大风将我们家壁炉的烟囱帽（Chimney Cap) 刮掉了，买了一个新的烟囱盖，因烟囱顶位置高，我们没有长梯，唠叨了几次要请人来装，但由于种种原因，这盖子一直没有装上。

今年七月初某一天，从家庭娱乐室（family room) 听见鸟叫声，开始并没有在意，随之这种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寻声而去，发现鸟叫声来自壁炉内 。我们以为鸟不幸坠落烟囱，烟囱长窄垂直，小鸟很难飞出去，可别饿死在烟囱里。我们试着用木锤子敲了敲壁炉顶盖，鸟叫声立即消失；再敲一会，想让这些鸟飞走，大概鸟儿们感到威胁？被冒犯？沉默之后发出一种高调、尖锐、凌厉、刺耳的持续尖叫声，似乎在严厉地警告我们："不要搔扰！" 我们只好停止动作。次日打电话请专业师傳搬走小鸟，清理烟囱并安装烟囱帽。师傅告诉我们这是Chimney Swift (烟囱雨燕），按法律不能驱赶，到了秋天，牠们会自动离开飞去南美过冬。

春夏季节，小区四周总可以见到各种鸟类，这些鸟多是麻雀、金莺、知更鸟、乌鸦，等。我家阳台下的梁檐上也曾有小鸟筑巢栖息，阳台栏杆上经常见到一对小鸟夫妻停留，卿卿我我，喃喃私语秀恩爱。但这烟囱雨燕却是第一次听说，赶紧上网做功课学习。

（二）

烟囱雨燕（Chimney Swift, 学名Chaetura pelagica）隶属于雨燕目，雨燕科，是一种益鸟，主要分布于在美东部。这种鸟儿体长约 12-15 cm，体重约17-30克，成年鸟的羽毛致密呈黑褐色，翅膀长形似镰刀、翼展达27-30 cm, 脚短小，主要以飞行昆虫为食，包括如蚊子、白蚁、苍蝇，黄蜂、蜜蜂、臭虫和甲虫，等等。牠们对配偶和繁殖地都很忠诚。烟囱雨燕的平均寿命为4.6年，已知有的寿命可长达14年。

从前这种鸟在大型的空心树洞里营巢，自从城市开发，森林覆盖率减少，生态环境改变之后，大部分新生代的烟囱雨燕都在人造建筑物上筑巢，尤其喜欢在烟囱里面造窝，故而得名烟囱雨燕。燕巢建在烟囱里让哺乳类、爬行类的掠食动物无法接近，保证了卵和幼鸟的安全，也保护了易受攻击的亲鸟，因为雨燕在地面上或栖巢孵育时都缺乏机动能力。

夏季的民居壁炉闲置不生火，壁炉的烟囱通道相对安全，便成为烟囱雨燕的理想繁殖巢穴。我们家没有盖子的壁炉烟囱因此而 "雀屏中选"，鸟儿们在这里上演了一幕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美式现代版。

雨燕的鸟趾形态与一般的常见鸟类（如麻雀）是不同的。前者为前趾足，四个趾都在前面，有利于其抓住陡直的墙壁。后者最常见的趾形为常态足，三个趾在前面，一个在后面。由于烟囱雨燕没有后趾支撑体重，可以说没有站立功能，牠们既不能走路也不能跳跃（在水平面上爬行需要用翅膀为支点而不是用爪），故又被称为"没有脚的鸟"。牠们的脚已经退化到只能攀附在立面上。

当停留在垂直立面的雨燕需要飞行时，只需松开双脚的同时张开翅膀，让身体自然跌落，即可借助空气动力从容起飞。因此这种独特的起飞方式需要雨燕悬挂的地方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落差，不然的话，还未升空就跌落了，所以牠们绝不会主动降落到地面上，因为一旦落到平地上就难以再起飞。

烟囱雨燕虽小，但飞行速度极快，是世界上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之一，牠以110 -190 公里/小时的的长时间巡航速度连续飞行上万公里，是长途飞行的冠军；牠的俯冲速度更是有360公里/小时的记录！看来古人说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以个子小大评判优劣，完全没有道理，应该是鸿鹄难望雨燕之背呀！

雨燕另外一个令人惊叹的特性是牠的敏捷机动性。牠可以在高速飞行中瞬间完成180度转向，人的裸眼根本无法看清。

还有雨燕的视力视野也让人激赏不已，在高速飞行中能够远距离发现空中飞行的细小昆虫，并排除任何景物的干扰而有效地跟踪，进行空中捕食。

雨燕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量很高，使牠们在高空低氧条件下能够优化氧的输送。

飞鸟中，只有雨燕科的大多数种类飞行几乎不降落。雨燕能在空中日以继夜地不断飞行。对雨燕的跟踪观察发现，雏鸟自会飞后就不再回巢，一直不停地飞行直至牠们发育成熟、开始繁殖，在这一期间一只雨燕可能要连续飞行500，000公里！夜晚睡觉时牠们会飞向高空，因为高空无障碍物 ，在飞行中入眠，不可思议，神鸟啊！牠们真的是最能适应空中生活的鸟类。

雨燕为了繁殖，需要在巢中产卵孵育，喂养幼鸟，才会中止飞行，否则牠们的一生几乎都在空中度过。

每年的五月到八月是烟囱雨燕的繁殖季节。到了繁殖期，雨燕才飞回繁殖地。

和大部分雨燕一样，烟囱雨燕也在空中求偶交配，在飞行中抓获细树枝作筑巢材料，再飞到选好的巢址用唾液粘合成巢。为了分泌足够的唾液将树枝粘住，繁殖期牠们的唾液腺会增大12倍。然后牠们再啄下自身的羽毛铺在树枝上编成床褥。通常一个树洞或烟囱只有一对雨燕夫妻共建鸟巢，"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随后小夫妻俩待在窝里产卵孵育，共同哺育着牠们的爱情结晶，这是牠们停止飞行的最长一段时间。

雌鸟通常产4-5枚鸟蛋，大小约20 x 13 mm，雌雄双亲需共同孵育约19天。亲鸟及牠们的幼鸟们每天要消耗超过12,000只昆虫。

正常情况下，雏鸟出生后约一个月便可以离巢。

我们听到的嘈杂鸟叫声正是当亲鸟哺喂幼鸟时，由幼鸟发出的啾啾待哺声。当小鸟们发出的叫声很大时，提示牠们只再需2-3周便可以自己进食，大部分的高调噪音便消失。亲鸟需喂养幼鸟约30天。

烟囱雨燕夏天在美国东部、中部地区筑巢繁殖。在繁殖季节结束时，秋季迁徙前，烟囱雨燕举家离巢，和其他同类汇合，聚集在可以容纳数百成千的大栖息地中。大约在十一月初，第一个冷空气来临以前，牠们成群结队地飞往南美洲亚马逊河盆地越冬。次年三月下旬再飞回北美大陆。

(三）

随着森林面积减少和开放的砖石烟囱数量减少 （烟囱雨燕不能在金属制的烟囱光滑内壁上攀悬与筑巢），自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烟囱雨燕的栖息地也在不断地萎缩、丢失。

由于人工饲养烟囱雨燕非常困难，牠们因而受到联邦和各州的法律保护。美国联邦政府在1918年颁布了《候鸟条约法》（The Migratory Bird Tready Act of 1918)。在北美，烟囱雨燕算是濒危鸟类之一而受此法保护。无联邦颁发的许可证下，侯鸟和其巢穴都不能从烟囱中移走。违法者将面临$15,000美金处罚；明知故犯者甚至有对簿公堂入狱坐牢的可能。

美国烟囱雨燕保护协会 (Chimney Swift Conservation Association) 致力于这个动物保护的公众教育，保护其栖息地，并为此鸟建立新的栖身场所；同时，还向人们介绍如何利用自家的壁炉烟囱为这些小精灵们提供栖身繁殖之处。

为了让雨燕能够自由进出烟囱，可以考虑选用有两个侧面开放的烟囱盖，这样既有雨燕的进入口，又可以挡雨，防止雨水渗入烟囱。另外一个办法是烟囱盖安置时，只要烟囱盖和烟囱顶之间至少留有12英寸的空间，雨燕就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烟囱。

（四）

从前，人们将在动物分类学上不同科的燕子和雨燕归为一类，都称作燕子。

自古以来，燕子，包括雨燕，一直被国人视为吉祥物。

在通胜（即旧时的黄历）中，一年分为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古人把在北方出现的各种物候分配，将每个节气分为三候，共有七十二候。在此七十二个物候之中，有春分的玄鸟至及白露的玄鸟归，玄鸟就是指燕子。

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玄鸟（燕子）是神鸟。《诗经·商颂·玄鸟》提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是殷商人的始袓，商朝的国家图腾。燕子又被古人视为生殖之神加以崇拜。

如前所述，与一般鸟类不同，燕子(这里应该是雨燕）的脚特別短小，无后趾，以至在地面无法企立，只能攀悬在石壁、树干、木梁之类的物件上，所以牠们一般除了死的一天之外，不会站在地上的，古人因此将其视为天子之鸟，代表天子的高贵。

还有，燕子甚少在树上筑巢，卻喜欢在屋檐下及建筑物空隙之间筑巢。皇宫及大宅中高大的殿堂顶上的斗拱及屋梁都成为牠们筑巢的理想场所。由于燕子喜欢选择这些豪华府第等作其栖身地，从而使人们认为燕巢处便是好风水的吉祥之家，而燕子也被视为吉祥物。

如此看来，今年夏季烟囱雨燕进驻我们家的壁炉通道是一个吉兆，我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欢迎这对雨燕落户我家，和牠们结为芳邻，希望牠们将我家的烟囱作为牠们的夏日家园，生息添丁。时至今日，虽然人鸟两家素未谋面，但两家隔着壁炉朝夕相处至初秋，人们听着燕们不时地在"窃窃私语"，原先感到有点刺耳、聒噪的鸟叫声也变得妙曼有趣而丝丝入耳了，鸟叫声也让我们这个"空巢"后显得较为安静的家增添了一些活泼盎然的生机。

宋词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想象着来年的夏天，院子里己是繁花落尽，绿荫如盖，而这些旧时相识的烟囱雨燕如约归来，回到这个烟囱，与我们团聚，重作芳邻，继续在牠们的老巢里生儿育女，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烟囱雨燕的照片来自网络。

7. 18.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