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那天啤酒喝得有点多,老王的五十九生日。老大说,男人六十,生日得提前一年,今儿应该是王总六十大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于是,生日宴立刻改寿宴,宾主频频举杯……</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老王、彬哥,大学一个码头的弟兄:彬哥老大,王总老二,老三、老四……我排行老六,幺哥。掐指头一算,哥几个厮混已几十载。酒逢知己千杯少,大浪淘沙哥三个。这次,王总带秘书专程从珠海飞过来,咱好像不给人家喝高些说不过去。于是,一桌子八九个人,翻跟头、打趔子、秦腔、流行一块上,就差满地撒泼打滚了。女秘书广东人,能喝,喜欢信天游,不会唱。我一激动来了一嗓子兰花花,最后一个抖音,手指女秘书,屁股撅天,头快栽地板上了……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蓝格莹莹滴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一十三省滴女儿哟,</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就数那兰兰花好!</span></h1><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词记不全活,哈哈!爽!</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喝到酒店打烊,临出门还语无伦次拉着女朋务员手不放,硬说人家是咱家亲亲的妹子……彬哥和几个朋友先颠了,王总鸡血,非拉我歌厅接着喝。我说,睡觉,太吵,回家……老王质量大,二百多斤,当过专业篮球运动员。我没甩动:还喝个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王总被秘书架走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进地铁眼皮就发沉,犯困,失去意识前一刻,想,就眯一小会。</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睁眼,一个激灵:过站了,满车厢就我一个人。</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务庄,一个从未听过的地名。出了车厢,站台上空无一人,女广播员在空中说:这是最后一班地铁,已经没有返程列车,车站马上关闭……云云。声音柔柔的,我抬眼,女广播员不知藏在天棚何处。平时把自己整得和警察一样神气,老在眼前晃悠的特勤也一个不见,想找个问路的都没有,心底发虚。</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摇晃出车站,手机没电关机了。除了车站有点亮光,四周黑黢黢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背光处撤了一泡,不知喝了几瓶啤酒,尿胀。反正没人,没必要装斯文。凭感觉走了一段,马路牙子坐一小伙,说我方向走反了。我问哪能打上车。对方说,没!口气很坚定。</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顺小伙指的方向走了一阵,忽然醒过味:我都没说要去哪,他咋知道我方向走反了,不会遇上鬼了吧。小伙刚说的宝鸡一带农村普通话,一般情况下,鬼都在自己地盘上混,哪有那边鬼跑到务庄这地方来玩的道理。也许是进城打工的。可我没搞明白:为啥大半夜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难道和我一样也坐过了站?不像。</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一个人深夜走在大野地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随时体验边走边尿的感觉。特别适合喝过十瓶八瓶啤酒以后,膀胱一点压力都没有。肉食动物有用尿液标记领地的习性,那是对领地和主权的宣誓。而我这会却用它找寻回家的路。哈哈!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你尿下。但,酒后的头沉,老想窝到哪地方睡一觉,看啥都像一张席梦思大床。</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晃到一个建筑工地门口,人声鼎沸,一队拉土车门口排着队,轰鸣着,等着进工地。不时有拉土车从工地窜出,颠着一边肩膀一拐弯,绝尘而去。一匝红袖箍穿黄马甲的中年男人一把拉过我大喊,不要命了!你咋敢跑到大车拐弯盲区,司机看不见,压死你都不知道……我惊出一身冷汗,暑天高温,凉凉的,蛮舒服。我赶紧躲在红袖箍身后,弱弱地说我酒喝多了,坐地铁坐过站,找不见回家的路了,东南西北也搞不清……说话的时候,我口气尽量装得很可怜。红袖箍转过身,盯我半天,说,唉!给你说路咋走,估计你这会也整不明白,在这等着,看一会有没有顺车把你捎回去。我赶紧递上烟,点着,千谢万谢。红袖箍吹哨子喊来俩年轻人,代他维持秩序指挥车辆进出,自己咂着烟进工地找车去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不允许渣土车在路上跑,只能在后半夜有限的几个小时里,多拉快跑,经常出交通事故,江湖上叫它疯狂老鼠。这些家伙平时猫在背街小巷,乖蒙的跟大熊猫似的,可一到深夜就发飙。绝对的双重人格,精神分裂,双子座的。</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手机没电不知道时间,三朋四友的号码脑子一个没存。甚至自家老婆的电话也只知道后四位,前几位压根没记住。倚在墙边又眯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洒劲退了点。还不见黄马甲出来,有点急,只好又把不幸遭遇给俩小伙复述一遍。完后,一个小伙耐心给我说先咋走、咋拐,再咋走、再咋拐,再……、再……再得我一片茫然,听天书一般。另一个见状说,你管它咋走呢,顺着地铁高架桥一直走就是了,还怕找不见家?</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一拍脑门,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我咋这么笨呢!这条地铁从市中心出来,早早从地下钻出,一直高架到终点。平时觉着自己脑袋挺聪明的,这会咋被门夹了,进水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根据俩小伙指引的方向,我发现,刚才宝鸡小伙给我方向指反了。由此推断:那厮不是劫道的,也是孤魂野鬼吓人的……果然,等我再走到刚才的地方,宝鸡鬼已了无踪迹,不知道又埋伏到哪吓人去了。接下来的路上,我一直提着劲,想,万一打不过对方,劫财,我给;劫色,我从;劫命,也只好让拿去了。想到这,有点可气:你大爷的,也不让老子遇到个聊斋里的女狐仙,临死也风流一把!</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务庄应该是村名,离市区大概一二十公里。村子拆迁,除了几个建筑工地外,其余是大片的野地。走过一个工地,没停。有人干活,但没有一辆进出车辆,停了也不管用。灯光下,居然又看见宝鸡鬼了,还是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我质问,刚才为啥给我瞎指路呢。小伙说,故意的,你是酒鬼。我笑了,并排坐下,掏烟,给小伙也点了一支:是酒鬼就该被忽悠?你是野鬼,我该咋忽悠你。小伙说随便。</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抽了两根烟才知道,小伙陇县山里人,十八岁。父亲洒鬼,八岁那年,父亲离家再没回来过。家里穷,想出来打工挣点钱供妹妹上学读书,正找工作呢。我让小伙先回我家休息,找工作明天再说。小伙说,不了,明天一大早这家工地招工,他得在这守着。</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把剩下的半包烟留给小伙。</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走到一个路口,实在走不动了。路边停了一私家小车,空调开着,车里有人。我走过小车,返回。车里只有一人,敲车窗,说明来意。车主很爽快,说他司机最多五分钟就到,给司机送完饭可以送我回家。原来车主专程给他大车司机送夜餐呢。车主虽然和周扒皮一样,也半夜鸡叫,但叫过后还亲自给长工送饭,应该是好人。我怕有变故,赶紧递上张一百块钱。对方犹豫下说,太多了,没零钱找。我说,不用找!不用找!就这都感激不尽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回到家已经下半夜,出门忘带钥匙,敲醒老婆开门。老婆气哼哼的,癔症得都睁不开眼了,也没忘翻我两白眼。女人不高兴时,一定要让她把白眼翻完,若只让翻一个,不和你急才怪呢。等老婆上床,我冲澡躺下,想着今天一连串巧合,我都想笑:</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没专门卡时间,为何老王的寿宴喝完,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少喝一点,还有下一班,车上咋样睡都无碍大局。再多喝一点,错过地铁,咱也就一门心思出租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既然是最后一班地铁,就得留神别坐过了站。为何一上车就犯迷糊睡着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早一刻醒来也好,晚些时候也行。为何偏偏醒来的那一刻,正好是未曾到过的务庄呢。偏巧,这一刻,手机关机,没电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既然坐过了站,就索性坐到终点,那里人多、车多,随便打个出租都能回家。为何要着急慌忙,在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务庄下车呢。</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为何要听信一个连自己都怀疑是鬼的人说的话,以至白走了一大段冤枉路呢。</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为何不可以再多等一会红袖箍,说不定人家真给你找来辆顺风车,真把你送回家,还能给你省下一百大块。想想人家找好车出来找你,你人却先颠了,多对不起人家。</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为何在你走不动的时候,正好就出现了一辆期待中的车。这车就好像为你私人订制的一样:你到了,它就在那等着,发动着、开着空调……</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为何……,为何……,为何……。雀屎拉到头上,为何都让我赶上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中了状元,考上中央美院,有点得意。他妈说,不是你娃能行,是万物都有因果:你进城去钟楼,一群人里,刚好一泡雀屎落你头上。不是巧合,是出门时,你先迈出的左脚、还是右脚的那一步,就已经注定你走到钟楼,正好赶上一只麻雀飞过你头顶,又正好这一刻麻雀屎憋。于是,自由落体、抛物线和匀速直线运动,三项合成,一泡鸟粪落你娃头上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同学母亲很幽默,我知道她是用那些话来安慰我们这些没考上的娃们家的。但,话还是有些道理的。</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那么,我这娃也撞上鸟屎运了?</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朋友让我赶紧买张彩票,说我王八命,一定能中头彩的。</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哈哈!</span></h1><p class="ql-block"><br></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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