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青春------记美丽女生柳丝菁

梅新

　　1981年夏天的一个上午，少有的丝丝凉风，吹进十二中学高二四班的教室。莫生正和几个同学填写着高考志愿表。

"填好了"，莫生松了一口气。突然，他感到那灼热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莫生扭头一看，果然，女生柳丝菁美丽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他。俩人四目交汇，红云立刻飞到二个年轻人的面颊，俩人慌乱的转过头去。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生喜欢看隔壁班上的女生柳丝菁。说不清为什么，看到柳丝菁，他就有甜甜的感觉。有一天上早操，莫生像往常偷偷的看着她，猛然间柳丝菁回身，红着脸回望着莫生，那目光是友善而热烈的。刹时莫生心间的小鹿快要蹦出来了。俩人定定的看着对方。虽然只有几秒钟，莫生把这美妙的瞬间，永远定格在心里。

就这样，俩人保持着默契。操场上，教室外，只要遇到，都要对视一下。但从没有说过话。那感觉，还用说话吗？

莫生想：快要毕业了，自己竟然没同她讲过话。不行，我要同她讲话。莫生这时突然强烈的冒出这个念头。

"哎，把你扇子借一下"，莫生枯涩的声音显得很难听。柳丝菁一楞，当她明白是莫生在对她讲话时，顿时又涨红了脸。她迅速把纸扇递给莫生，然后掏出手绢擦了擦汗，低下头去。

进入高中，俩人调入一个班。柳丝菁发现，莫生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他今天主动与我讲话，意味着什么？但是，王成昨天为什么偷偷拿女班长沈星晖的表格给莫生看？莫生好像对沈星晖------

　　这个身材欣长，容貌俏丽的女生，一时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她烦燥地站起来，信步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继续想着她的心思。

高二上学期，班上选团小组长，我为什么毫不迟疑选莫生？我这是怎么了？半晌，她回过神对自己说：马上要高考了，不要胡思乱想。

高考很快结束了，班主任拿来准考证，让莫生几个同学分送一下。这天午后，莫生拿着柳丝菁的准考证，按地址朝柳丝菁家走去。

柳丝菁家住九如巷A号，莫生走近没有大门的小院，正好看到柳丝菁独自坐在老槐树下，专心致志的拿着钩针在做那时女孩流行的手工活儿。

"柳丝菁，你的准考证"。柳丝菁显然没有料到莫生会来。她掩逸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声说：哎呀，还要你送來，真是麻烦你了。

柳丝菁穿一件花格衬衫和一条浅蓝睡裤，乌黑的长发很随意的用一条白手帕扎着，她脸上尽是笑，两眼闪动着热烈的光芒。

"莫生，考得怎么样？"

"考得不好。"

"那是多少分啊。"

"哎，不能说"，莫生有点羞愧的摆了摆手。

"真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柳丝菁望着有的失落的莫生说，"哎，树下凉快，我们去坐坐好吗？"。

院中老槐树下，有一张小木桌和一张竹椅，夏日的蝉儿几声轻吟，更衬出小院的幽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莫生在竹椅上坐下，柳丝菁将她的手工活儿往边上挪了下，在小桌一边坐下。她端起桌上的一杯水说："来，喝点水吧，刚凉好，我还没来得及喝呢。"

"不，还是你喝"。

"你喝"。

两个19岁的年轻人谁也没喝那杯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终于，莫生忍不住偷偷瞄了柳丝菁一眼，发现柳丝菁正笑盈盈的望着他。莫生连忙低下头去。

"哎，莫生，上学时你为什么偷偷看我？

"因为，因为，因为你好看"，莫生抬起头，大方的看着柳丝菁。

"那你，柳丝菁，你为什么也看我？

"因为，我喜欢被你看"，柳丝菁答非所问。瞬间，女孩儿的脸又红了。

"柳丝菁，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为什么不呢？"

就这样，俩人打开话匣子，一个下午就这样很快过去了。

高考己过去几个月了，莫生落榜，他很快进了一个普通公司。女班长沈星晖进电大学习，柳丝菁以骄人的成绩，进入南京医科大学（那时叫南京医学院）

莫生在忙他的工作，柳丝菁在忙上学。这个19岁的男孩很内向，他不愿去柳丝菁家打听。何况，他那时还有沈星晖的事。但世间巧事真多，一个寒冷冬天的早晨，俩人就在大街上遇见了。

莫生在大西路一个2路站台等车。冥冥中他感觉，那久违的，灼热的感觉又来了。他连忙到处望了望。一个漂亮女孩正朝这边走来，这不是柳丝菁吗？

"柳丝菁！"他快步朝她跑去，一把拉住柳丝菁的手。

"莫生，真是太巧了"。

柳丝菁摇着莫生的手，兴奋地望着他

"你不是在南京上学吗？"

"是的，我刚放假回來"。莫生拉着她走到马路边药店的橱窗下，两个年轻人又热烈的交谈起来。

"莫生，在哪上班？你怎么不找我去？"

"我在A公司，我到你家院子门口去了几次，没找到你"。

"你呀，笨，真笨！"

"柳丝菁，正好我明天休息，我们玩玩好吗？或许，我有话要讲"。莫生提议。

就喜欢看莫生充满阳光气息的样子，女孩儿羞涩的点点头。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柳丝菁的话，莫生敲着脑袋惊呼；"糟了，我要迟到了"。他迅速上了公交车，他撑着车门对柳丝菁说道：明天9点，博物馆大门"。又是这样匆忙，柳丝菁望着开走的公交车，无奈的笑了笑。

　　第二天9点没到，早就守候在博物馆大门口的莫生，眼前飘过一个少女苗条的身影，柳丝菁到了。

柳丝菁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衣，光洁的瓜子脸在这红色的反衬下，显得明艳动人。她两鬓编着几条特细的小辨，在寒风中轻轻摆动，让人感到俏皮可爱。

但是，莫生很快发现，柳丝菁神情严肃，显得有点怪怪的。她见到莫生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独自朝博物馆里面走去。

怎么了？莫生有点纳闷。

博物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参观者。莫生走到柳丝菁面前问：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柳丝菁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几许忧郁。她沉默半晌才说："昨晚，马小晴到我家了，她与我谈了很多"。

莫生心头一震，瞬间明白。马小晴可是一个小广播，而且与柳丝菁关系特好。她会不会将自己追求沈星晖的事告诉柳丝菁？

面对柳丝菁探询的目光，莫生慌乱的回避着。

"莫生"，柳丝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停顿一下说："我喜欢与诚实的同学来往，另外你今天喊我出来，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柳丝菁低下头去，后面几句话说得很低。

　　"没有什么，同学出来玩玩而已。你今天好傢有点不高兴"。

"是的，我能高兴吗"？柳丝菁侧过身体，美丽的眼睛固执地盯住莫生的眼睛说："恐怕我不是唯一单独与你出来的女生吧"

"莫生，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话要说吗"？柳丝菁又重复刚才的话，语气很不满。

莫生心己凌乱，面对如此美丽的女孩儿，又是考上名牌大学的才女，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资格做她的男朋友。他只希望能与自己心仪的女孩多待一会。他有点自卑。更何况，他正在追求女班长沈星晖。他这时才明白，柳丝菁现在就是要他说出，我想做你男朋友这句话。

望着柳丝菁那期盼的目光，莫生心头一热。那么，就先两个人一起追求吧。他嘴一张刚想说，不由想起那个相貌平平，但聪明能干的女班长。不，不能那样，那样做人就卑俾了。

那么，告诉她我正追求沈星晖？莫生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柳丝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轻叹一声说："真的没什么"。

看到莫生欲言又止的样子，柳丝菁很失望"。如果今天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另外还有点事"。

"好吧，那下次再玩，"莫生不敢面对柳丝菁沉重的目光。他更想尽快离开这让他心乱的地方，他转身就想走。

"等一等"，柳丝菁从包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莫生：这是我的地址，有事可找我"。说完，她瞪了一眼莫生，眼圈有点红，她带着怨恨的眼神，拂然离开。

南京医学院81级临床医学系------望着柳丝菁一行娟秀的字，莫生呆呆的发楞，他在寒风中伫立，久久不愿离去。

后来，俩人有过几次书信往来，谈的尽是无关紧要的话。渐渐的也就不联系了。

　　第二年夏季，柳丝菁放暑假。她回到家，暂时中断紧张的学习生活。柳丝菁变得闲适起来。故乡一切如故，闻着淡淡的桅子花香，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莫生。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与沈星晖？想着想着，她不知怎的，竟走到莫生公司的大门前。

树阴下，女孩儿苗条的身影悄然伫立。想起那个男孩，柳丝菁柔肠百转。她站了一会回去了。

就这样，她暑假在家隔个几天，看书倦了，就算散步，来到莫生公司附近，仅停留一小会，略站一下，默默地离去。

有一天上午，莫生的同事（也是女同学）肖静，好奇的对莫生说："我最近常看到柳丝菁，站在公司附近，等我下去，她人又不见了。她在干嘛？她是找你吗？"

"喔，有这事"？莫生惊呀地望着肖静。

"你快看，真巧，她又来了"。肖静手指窗外。

窗外楼下站着22岁的大三女生柳丝菁，她身穿一件洁白的连衣裙，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在夏日清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她面对马路伫立，给莫生、肖静留下颀长的妙曼背影。

"柳丝菁，是你吗？"莫生喘着粗气，跑到她身边，他像是怕吓着柳丝菁。对着她的背影，轻轻的说道。

"你好，莫生"，柳丝菁转过身来，嫣然一笑。

柳丝菁的脸还是那样洁白细腻，笑起来还是那样明艳动人。她带着一副小巧的眼镜，透出一股书卷气。

"柳丝菁，你瘦了。上学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倒不辛苦，只是这学期开生理解剖课，我有点不适应"，她细细的打量着莫生说："莫生，你黑多了，你还好吗？"

"我嘛，整天瞎忙。柳丝菁，进去坐一下好吗"？

"迟了"，柳丝菁轻叹一声随后默然不语。

迟了。莫生回味着柳丝菁的话，鼻子有点发酸。他站在柳丝菁的对面无言以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柳丝菁那张美丽的脸。

　　柳丝菁又望下莫生说："你头发里有根草，我来帮你取出来。她伸出光洁细腻的双手，帮莫生拿那根很细很细的草。俩人靠得很近，柳丝菁几根秀发拂在莫生的脸上，痒痒的。她那女孩儿特有的体香，和着夏日的暖风，让莫生心醉。伴着柳丝菁热热的呼吸气，莫生一动不动，他什么都不想，只是希望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卟哧"，柳丝菁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看，草取出来了。"

"柳丝菁，真的不坐一会儿吗"？莫生挡住柳丝菁递过来的手帕，顺势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女孩儿摇一下头，轻轻挣脱莫生的手。她说："我今天很高兴能看到你，下学期功课紧了，我也没时间回家。而且，而且------你懂的。"

俩人站在一起不说话，过了一会，柳丝菁对莫生说："我该走了。你，你，回去吧。"说完，她朝街对面走去。洁白的长裙随风轻飘，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她真漂亮"，肖静走出门外。对仍傻站着的莫生说道："喂，你怎么不请她进来坐坐，真是傻瓜。"

莫生神情落寞，他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进公司。

自此以后，莫生再也没有见到柳丝菁。

　　春去秋来，时光流逝。一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莫生所在的公司早已倒闭。之后，他同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因经营不善，倒欠一笔债。他上大学的女儿又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莫生只得起早贪黑做一些送牛奶，送纯净水一类的体力活，努力挣钱。

有一天，莫生在街上遇到一位高中同学。闲聊中提到柳丝菁。从他口中知道，柳丝菁毕业后在南京工作，嫁给她的学长。后来生了个女儿，算起来，她女儿也该上大学了。

她还是那么漂亮！这个明显发福的老男人有些走神。"咦，？"他突然瞪圆一对小眼睛，惊奇的打量着莫生。"听说那时候柳丝菁跟你不是挺要好的吗？"

"不要听人瞎说，我------"莫生灰暗消瘦的脸显得很惶恐。

"等等，别装。博物馆去过没有？柳丝菁说过，当时只要莫生说做她男朋友，她一定会跟他好下去。马小晴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喜欢他，还问什么为什么！

莫生脸色惨白，他狠狠踩着摩托车脚杆，发动起那辆破旧的摩托车，顾不上与老同学打招呼，勿忙驶去。

街边一店铺里，正播放"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会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丝菁，"莫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完）

（梅新写于2017年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