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有一个小男孩名叫艾斯本。</h3><div>艾斯本最喜欢的人就是爷爷霍尔格了。</div><div>可是，他再也没有爷爷了。</div><div>爷爷死了。他突然倒在了大街上，因为心脏病发作。</div><div>艾斯本伤心极了，趴在桌上，哭个不停。</div> <h3>那天晚上，妈妈坐在艾斯本的床头，轻声说：“爷爷去天堂了。”</h3><div>“天堂?”艾斯本努力想象着天堂的样子。</div><div>“是的，爷爷变成了天使。”</div><div>“天使？”可是，艾斯本怎么也想象不出爷爷变成天使的样子。</div><div>爷爷长着一对翅膀吗？爷爷穿着白色的长袍吗？</div><div>“这样想，你会不会好过一点呢？”妈妈摸着他的脸问。</div><div>“没有，一点都没有。”</div> <h3>教堂里正在举行爷爷的葬礼。</h3><div>“霍尔格是一个非常非常爱家的人……”身穿黑色长袍的牧师讲了很长的一段话，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div><div>爷爷睡在地上的棺材里，他的四周摆满了鲜花。</div><div>“他们要把爷爷送到哪里去呢？”艾斯本小声地说。</div><div>“爷爷要到地下去了，”爸爸搂着他说，“爷爷会变成泥土，然后就慢慢地消失了。”</div><div>可是，艾斯本怎么也想象不出爷爷变成泥土的样子。</div> <h3>艾斯本并不相信爸爸妈妈的话，他觉得：爷爷既不会变成天使，也不会变成泥土。</h3><div>这天晚上，爷爷回来了。爷爷突然就回来了。</div><div>爷爷坐在艾斯本的橱柜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暗。</div> <h3>“爷爷？”艾斯本叫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吗？”</h3><div>没有人告诉过他，爷爷会回来，会坐在他的橱柜上。</div><div>“我也以为我死了。”爷爷说。</div><div>“噢，我知道了，”艾斯本说，“你变成了幽灵！”</div><div>“幽灵？不可能！”爷爷叫了起来。</div> <h3>“你要是不信，我们就来试一试！”艾斯本有一本介绍幽灵的书，书上说，只要幽灵愿意，他就可以随便穿过任何一堵墙。</h3><div>“好吧，那我就来试一试吧。”</div><div>爷爷这么说着，也这么做了。</div> <h3>他穿墙走了过去……</h3><div><br></div> <h3>……又穿墙走了回来。</h3> <h3>“哇塞，爷爷！”艾斯本说，“你真的变成了一个幽灵，这太好玩啦！”</h3><div><br></div> <h3>“是吗？”爷爷摇摇头，“我本不该在这里，却又在这里，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心神不定呢！”</h3><h3>这天晚上，艾斯本根本就没有睡觉。天快亮的时候，爷爷消失了。</h3><div>他刚闭上眼睛，就被妈妈和爸爸给叫醒了。</div> <h3>“爷爷变成幽灵了，他整个晚上都和我在一起。”艾斯本说。</h3><div>“我也梦见爷爷了，”爸爸说，“我梦见他穿过墙壁，走进了我们的卧室。”</div><div>“这不是梦！爷爷确实能穿过墙壁，因为他是一个幽灵！”</div><div>“噢，宝贝儿，”爸爸和妈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担心地说，“你今天别去幼儿园了，就待在家里吧。”</div><div>艾斯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很乐意待在家里。</div> <h3>到了晚上，爷爷又来了，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h3><div>“爷爷，你试着说一声‘呜啊啊啊啊啊啊……’好吗？”</div><div>“为什么啊？”</div><div>“电视上说，幽灵很擅长这个。”</div><div>“呜啊啊啊啊啊啊……”爷爷说了一声，他确实很擅长这个，艾斯本的后背蹿起了一股凉气。</div><div>“哇，好冷啊！”他叫了起来。</div> <h3>“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不能总是当一个幽灵啊。”爷爷说。</h3><div>爷爷一遍一遍地穿过墙壁，又一遍一遍地走回来。他入迷地读着那本关于幽灵的书，书上说，如果一个人在世的时候忘了做一件事，他死后就会变成幽灵。</div><div>“忘记了什么事呢？”艾斯本问。“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让艾斯本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div><div>“那就把它找出来！”艾斯本说，“是不是忘记了爷爷家里的事？”</div> <h3>艾斯本从窗口爬了出去，爷爷嘛，当然是从墙壁里穿出去的。</h3><div>他们一路踮着脚尖，走到了爷爷过去的家。</div><div>门，当然是锁着的，可是他们都知道，钥匙就放在门边的花盆下面，这和过去一样。</div> <h3>“你想起来了吗？”他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艾斯本问，“你想起来忘记什么事吗？”</h3><div>爷爷看着墙上的照片说，“我想起来了很多事。”</div> <h3>“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时，哥哥把他的自行车送给了我。”</h3><div><br></div> <h3>“和你奶奶约会时得到的第一个吻。”</h3><div><br></div> <h3>“我们有了你爸爸，他尿了我一身的尿。”</h3><div><br></div> <h3>“我们养了一只猫，可买的那辆车上，却有一股狗的味道。”</h3><div><br></div> <h3>“我还想起从院子里采来的草莓的味道，在电视上看过的帆船的节目。”</h3><div>“这很好，”艾斯本说，“你还没想起来你忘记的事吗？”</div><div>“没有。”爷爷说。</div><div>“会不会是你的眼镜呢？”艾斯本提醒他。</div><div>“不是。”</div><div>“假牙？”</div><div>“不是。”</div><div>“要不就是你的牙刷？”</div><div>“幽灵是不用这些东西的，”爷爷说，“幽灵只会不停地游荡，不停地叹息。”</div> <h3>第二天早上，艾斯本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h3><div>“妈妈也没有睡好，”妈妈说，“我梦到爷爷在叫，吓得我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div><div>“你不是在做梦，”艾斯本解释说，“爷爷的叫声是挺可怕的。”</div><div>听他这么一说，爸爸和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认为艾斯本今天最好还是待在家里，不去幼儿园。</div><div>这正是他希望的：“这样爷爷晚上来的时候，我就会更有精神了。”</div> <h3>到了夜里，艾斯本和爷爷在镇子上转来转去，希望能想起点什么。</h3><div>“你现在想起来是什么事了吗？”艾斯本问。</div><div>“太多啦。”爷爷说。</div> <h3>“我想起博物馆里有一个大象标本。在体育场看过一场激烈的拳击赛。有一回和好朋友卡尔喝醉了，头钻到了水桶里。和你奶奶坐出租车去机场，就为了飞到摩洛哥去看一眼单峰骆驼。在轧钢厂干过活。坐船去过北极圈。吃过青蛙腿，可是一点都不好吃。总是幻想要从飞机上跳伞，可是一次也没敢跳。为了听回声，对着山谷大喊大叫，把一封信放在了永远也找不到的瓶子里。”</h3><div>“真是太多了，”艾斯本说，“不过，这里面没有你忘记的那件事吧？”</div><div>爷爷摇了摇头。</div> <h3>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艾斯本更困了，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爸爸妈妈只好又一次打消了送他去幼儿园的念头。</h3><div>“这样下去，爷爷只能一直当幽灵了……”他不停地打着哈欠。</div><div>“艾斯本，不要再说什么幽灵了！”</div><div>“可是……”</div><div>“噢，可怜的小傻瓜！”妈妈和爸爸把他送回到床上，“这不过是一个梦，因为你太想爷爷了。昨天晚上，我们也梦到你爷爷了，梦到你和他在镇子上转来转去。”</div><div>艾斯本知道爸爸妈妈是不会相信的，他睡着了。</div> <h3>这天晚上，艾斯本一直在等爷爷，可是爷爷没有来。</h3><div>他从窗口爬了出去，悄悄地围着房子找了一圈，呼唤道：“爷爷，爷爷，你在哪儿呢？”</div><div>他又去了爷爷家，还去了镇子上，一边走一边喊。可是哪儿都没有爷爷。</div> <h3>最后，他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h3><div>想不到爷爷坐在橱柜上，正冲着他咯咯地笑呢。</div><div>“有什么好笑的？”艾斯本问，他有点生气了。</div><div>“那件事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爷爷说，“是和你有关的一件事。”</div><div>“是吗？”</div><div>“想想看，”爷爷说，“一切和你我都有关的事。”</div> <h3>艾斯本想了想说：“我想起来好多事。你带我去游乐场，我坐过山车时差点吐了。”</h3><div><br></div> <h3>“我们在你的花园里挖了一个大坑种树。我踢球踢坏了你的郁金香，你冲我大喊大叫。”</h3><div><br></div> <h3>“我们在车展上看到了三辆漂亮的赛车。我们在看一场无聊的电影时打着呼噜睡着了。”</h3><div><br></div> <h3>“你总是把糖放在橱柜最上面的抽屉里。你帮我堆沙堡。”</h3><div><br></div> <h3>“奶奶烧猪肝时，我们在旁边扮鬼脸。我们在她听不到的地方讲粗话。”</h3><div><br></div> <h3>“我们去钓鱼，可是一条也没钓上来。”</h3><div><br></div> <h3>“你使劲儿挠我痒痒，我差点没被一根棒棒糖给憋死。有时候你身上会有一股烟草的味道，你还会唱一首好玩的关于屁股的歌。”</h3><div><br></div> <h3>“啊，对了，”爷爷说，“是这件事。”</h3><div>“什么事？”</div><div>“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事了。”爷爷说着，不再笑了，“我忘记对你说再见了，我的小艾斯本！”</div><div>爷爷和艾斯本都哭了。</div><div>爷爷对艾斯本说，你要乖一点（但也不用太乖），他们还说好了要时不时地想着对方（不过，不用一直想着）。</div><div>当艾斯本说要把爷爷的照片挂到墙上去时，爷爷开心极了，对着艾斯本的耳朵就吹了一口气，吹得他的脚尖都痒了起来。</div><div>“也许，我又要见到你奶奶了，”他说，“我会代你向她问好。”</div> <h3>最后，爷爷穿过墙壁走了，走进花园，走到了马路上。</h3><div>艾斯本站在窗口挥着手。</div><div>他目送着爷爷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div> <h3>“好了。”他舒了口气，爬到了床上。</h3><div>“我想明天我可以去幼儿园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