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读你

浩瀚

<h3></h3><h3> 琐碎无边的日子里,我们都是时光的过客,光阴似流沙般从指缝间瞬息滑走,眨眼又是一个夏天。 有时年轮并不是距离,不管过去多少年,记忆里某个瞬间的片段也依然清晰。</h3><h3></h3><h3> 一天的奔波后,进门打开台灯,从床头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看着看着眼睛就涩了,斜倚着床边昏昏欲睡。</h3><h3> 轻轻地推开熟悉的大门,迈进院子,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屋檐下、墙脚处堆满的那些木块,一层层,一行行整齐有序地排列着,这都是父亲从沟沿河坡上刨来的树墩儿。这几年一有空闲他就一个人骑着三轮车十里八村的转悠找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既锻炼了身体又丰富了烧火的材料,夏日里能烧水,冬季里能取暖,何乐而不为呢?如此日积月累,门前屋后的木块竟堆成了小山;去年栽的那棵山楂树,此时已经结果,小小的山楂已经长成青枣般大小,一颗颗地在风里摇曳着;六月,海棠和梨花花期已过,仔细辨认也已结出绿色的小果子;月季花和牵牛花开得正艳,白的粉的红的黄的,悉数开放,芬芳满院。像往常一样,父亲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背朝太阳,眯着眼睛看着树上那些新结的果实。南风吹起他稀疏的发,那缕阳光下的白刺痛着我的眼,揪着我的心……</h3><h3> 醒来时已近清晨,拉开窗帘,望着窗外远处隐约的高山,不知怎么父亲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往事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恍如昨日。</h3><h3> 跟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小时候大都与母亲最亲近,跟父亲则总是有一种距离感。我从小就怕父亲,虽然他平时言语不多,也不冲我瞪眼,可那张面孔却时时透着威严。别看我平日里在外面野,在父亲面前却极力装作很听话的样子,无伦他说什么我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偶尔我也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观察,并试图读懂他的表情。看父亲高兴时我会壮着胆儿跟他要点零花钱,比如说打着要买什么本子或文具的榥子,其实无非是跑去小卖部买些冰块或泡泡糖之类的零食来过把馋瘾。</h3><h3> 父亲去县城上下班,车把上都会挂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就是那个年代的标志性提包,也是我当时比较关注的。因为每次回来,皮包里总会有一些好吃的,有时还会有母亲让他从城里带来的东西。记得一年的八月秋收时节,我正在院子里烧火,大锅里煮着刚从地里面摘来的嫩玉米,这时父亲回来了,手里除了那个皮包外还提了两三包他单位里提前发的酥皮月饼和一袋咸带鱼。母亲迎上去不知悄悄跟他讲了几句什么,然后让我去后院喊爷爷来吃饭。回来时候,母亲已备好几个菜:一碟花生,一只烧鸡,一盘凉拌黄瓜,一盘油煎带鱼,还有一大盆刚出锅的香甜的嫩玉米。父亲打开一瓶酒,先给爷爷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盅,然后笑眯眯地看看我说,今天就当是给燕子过生日了!我听了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那时的农村的大人都很少过生日,更不用说是小孩子了!我抬头感激地望向父亲,忽然,一种深深的心疼感悄然涌上心头:我那糊涂的奶奶连她自己唯一儿子的生日都不曾记得,以至于这些年来父亲从未曾过过一个生日……</h3><h3> 八十年代末,大街上开始流行连衣裙,见村里面好多同龄的小姑娘都去集市上买来了花花绿绿的新裙子,爱美的我,也很想要。</h3><h3> 一个周末的晚上,刚好父亲在家,我鼓足勇气跟他说能不能回县城时也买一条给我,模糊地记得当时父亲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见此景,我也没抱多大希望。</h3><h3> 又逢周末,父亲又回,手里依旧提着那个黑皮包。只见父亲变戏法似的在皮包里抽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来,然后笑呵呵地递到我手里:“燕子,看看这是什么?”我紧张地接过,呀,竟是我梦寐以求的连衣裙!大红的颜色,鲜亮亮的,上面还绣着几朵可爱的梅花,无论款式还是花色比起乡下伙伴们的都要漂亮许多!我高兴极了,第二天就穿着到处瞎转,还偷偷照了好几张所谓的彩照,臭美了一整个夏天。后来,父亲又给我买过第一双运动鞋,一件绒棉衣,都是红色的。我有一回无意间问到为什么总给我买这个颜色的衣服,父亲说,因为红色不光好看,也最显眼。每次回来远远地看见一片红色的影子飘过来,就知道是你放学了……</h3><h3> 十岁那年,父亲见我头脑还算灵光,学习还算凑和,就把我转去县城上学。那是个初秋的清晨,父亲骑车带着我,他弓着身子用力地蹬着自行车,我默默地坐在身后。我在后面悄悄地笑着,怕他发现,不敢发出声音来,清晨的凉风吹过耳畔,两旁的玉米叶发出沙拉沙拉动听的声响,脚下的车轮吱吱地转着,碾过泥泞的乡间小路,穿过大街小巷。快到县城时,父亲停下车,拉我在路边的早点摊吃油条,喝豆浆。那是第一次喝豆浆,当时觉得那浓浓的豆浆味并不好,心想这可照母亲做的粥差远了!奇怪的是,时间一久,竟也慢慢习惯和依赖了那种味道。以至于多年以后每次回家走过那条路,都会想起那个飘着豆香味的早晨。</h3><h3> 一直认为自己是那种比较省心和独立的孩子,每天早上按时起床上学,放学,回家,然后写作业,天天如此。初二那年冬天,我生病了,父亲带我去了医院,检查后是支气管发炎。那种滋味很难受,不能大声说话或者大笑,只能慢慢地呼吸,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咳嗽不停。每天放学后,我不仅要去南街一个阿姨家的诊所去打针,还要吃一堆药。那时早上上学早,食堂还没开饭,或许为了增加我身体的抵抗力,或许是为了弥补原来对我的疏忽,一直吃食堂,在家从来不会做饭的父亲专门买了一套煤气灶,锅碗瓢盆,从我生病那天开始,每个上学的早晨,五点半,我还没睁开眼,他就起床给我做早饭,他常把凉馒头切成小片放在玉米粥里面一起煮,就着萝卜条咸菜吃。其实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要知道,原来我常饿着肚子去上学的。我再也不羡慕前院的梅子了,她几乎每天都吃早饭,叫她上学时,她正往泡着凉馒头的碗里倒开水,还放了点酱油进去,和咸菜一起吃,看她吃的那么香,我当时还有点羡慕呢,怎么样?我爸可是亲自给我煮热粥,我吃得比你还好呢!再后来,父亲甚至学会了发面,在一次回家前,他用刚买的那种小平锅给我烙饼,我放学回来后掀开小盆一看,吃了一惊,足足有二十多个,够我一个人吃好几天!</h3><h3> 每个星期天,父亲不在县城的日子里,我就把他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我希望在他回来时,走进门的一瞬,能暂时忘记田地间的劳累。每次看到干净的床铺整齐的书桌条理的房间,父亲总是慈祥地笑着夸我,姑娘大了,知道心疼老爸了!</h3><h3> 印象里父亲只有一次对我发过火,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晚饭后我见屋里没人,以为他又出去跟人打乒乓球了。因为只要他去打球就会回来得很晚。于是就和梅子约着一起去街上的一家美发店去理发,心里想着一会儿就回来了,父亲也不会发现的。但去了后因为人多,排了半天队才轮到我俩,梅子剪了当时流行的蘑菇头短发,我则剪了一个齐流海,一照镜子就后悔了,感觉别扭得很,恨不得一下子把镜子里的自己打回原形,无奈我只好把上衣的帽子先戴起来遮一下。从理发店出来后我俩看很多人在街上唱卡拉0k流行歌曲,又禁不住诱惑听了半个多小时,因为没有表,等我们终于想起回家时,已不知道是几点了,于是连忙往家跑。快到家时,老远就看见大门口父亲的身影,我心想遭了,梅子一见我家老爷子的脸色不对就赶紧溜了,我跟着父亲走进屋子里,刚进门,他就用脚踢了我一下:“看看几点了?谁家的小姑娘回来这么晚?”我心虚地看看墙上的挂钟,呀,都快九点半了!“以后晚了不要出门,更不许这么晚回来,听见没有?!”我低头噘着嘴答应着,尽管腿并不疼,尽管我也知道父亲根本没怎么用力,可我还是有好几天都没跟他说话!</h3><h3> 造物弄人,长大后我远离家乡,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父亲总能清楚地知道我这边的天气,这里每天的温度知道得比我还清楚,每当附近的县城有地震发生的时候,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便是父亲。知道没事后才放心地把电话挂掉。尽管相隔遥远,父亲心里始终牵挂着我,无怨无悔。而我,除了惭愧,又真正为他做过些什么?</h3><h3> 年前回家,午后我和父亲一起修剪院子里的几棵小枣树,小枣树干干的刺又硬又尖,稍不注意就会被划破手背。那些干枯的扁豆枯枝爬得枣树上满满的,我刚要伸手去把它们摘下去,父亲忽然回头说:“别动,我来,你没带手套,会划着手。”我只好蹲在地上边拔着那些杂草,边望着父亲略显迟缓的忙碌的身影。我不由地一阵心酸,眼前的这个院子,曾拥有过春的希望,夏的灿烂,秋的收获和冬的寂寞……可父亲已不再年轻!</h3><h3> 那天夜里很冷,我却觉得很暖,睡得很沉。早上睁开眼晴,摸摸暖气片滚烫滚烫的,穿衣下床打开门,见外面炉火上坐着已经熬好的我爱喝的地瓜稀饭,另外那个灶上有一锅刚刚炖好的鸡。这时,父亲已在院子里挥着斧子劈起了木头。看我走过来,他笑着问:“昨晚没封炉子,屋里不冷吧?”我听了心里一惊,恍然明白,原来父亲听这几天气预报说要降温,担心在南方待惯的我受不了,我在的这几天晚上都没封炉子,炉火就那么一直烧着,每天夜里我先睡下后,他每隔一个多小时就要起来往火里加木块,之后还要打开门把烟散出去,一晚上至少要反复四五次,我睡在温暖的房间里全然不知他做的这一切!我转过身,泪水顷刻间满了眼眶……</h3><h3> 父亲的爱是那满天的星,散着清辉,映在我们的心上,朴素不张扬。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这片光,它一直默默地照着我们的前方,一路走来,一路相伴,一路微光,一路温暖 ;父亲的爱是一本厚厚的书,每一篇,每一页每一行,都散发着慈爱的人性光芒,我愿用一生去读你!</h3><h3> 亲爱的老爸,时光匆匆,愿我们亲人不散;韶华易逝,愿你永远健康;愿我的星空里,你永远是那颗最亮的星!</h3><h3><br></h3> <h3></h3> <h3>图文:浩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