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达:眼睛和灵魂的天堂

简人(李云良)

<h3>  色达距离青海班玛县的智钦乡仅76公里。大渡河的源头之一——杜柯河和色曲河都是由青海班玛县流入色达县境内。但在甘孜县城我一直找不到去色达的车,午后只好改从炉霍前往,一路路况极差,九十五公里的路,硬是行驶了四个半小时,抵达炉霍县城已是日暮时分。次日搭乘一辆悬挂佛学院通行证的长安面包车,约四小时后才到达色达佛学院。</h3><h3> 和很多旅行者一样,我去色达其实不是去看无边的金马草原,而是探访在海拔四千米的喇荣沟里,极为简陋的小红木屋住着几万僧尼,他们究竟过着怎样苦行僧式的生活……</h3><h3> 色达佛学院全称是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五明取意于古印度的五种学术:语言学的声明、工艺学的工巧明、医药学的医方明、伦理学的因明、宗教学的内明。在藏地有很多以五明冠名的佛学院。色达的五明佛学院属宁玛派,由晋美彭措法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创办,在短时间内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藏传佛学院,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连绵数公里的山谷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木屋,喇嘛和觉姆(女尼)各据半&quot;谷&quot;江山,佛学院有专用电台讲经,这里有藏传佛教各个教派的修行者,有汉地僧侣和居士,常住修行者有二万多人,遇到佛事活动人数还会增加,据说最多时竟达四万多人。我对藏传佛教知之甚少,只知道宁玛派以藏传佛教的开山祖师莲花生大师为鼻祖,并严格按照密法密咒以及&quot;伏藏&quot;为修行蓝本,因僧人穿红色僧袍和戴红色僧帽,也称&quot;红教&quot;……</h3> <h3>  车子过了山门,我终于见到那大片足以令任何一个初访者膛目结舌的红色木屋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僧舍遍布山谷,绵延数公里,在蓝色的苍穹下,那些浩如烟海的僧舍在阳光中涌动着浓重的暗红色。汽车继续往上爬坡,前方及谷内两侧的山坡上依然是红墙灰顶的藏式小木屋。"下边是老龄僧人和居士,这边是觉姆,那边是喇嘛,再过去则是大经堂……",司机热情地向我介绍房屋的布局,我则紧盯着视野中不断涌现的木屋和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喇嘛和觉姆……那一刻,那恢宏的场景,那份内心的震撼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还原的,甚至连照片也不能。我觉得整个人恍惚被一种比阳光更强烈的光线所笼罩,那光线来自蜂巢一样满山密布的木屋,来自更高处的一个金碧辉煌的叫做"坛城"的建筑……</h3><h3> 在招待所里稍作休息后,为了俯视这片神秘的土地,我登上一个制高点,视野中那些漫山遍野的小屋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极为规律的格局。佛学院整个建筑群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金碧辉煌的"坛城"居于喇荣沟最高的山峰上,海拔约四千米。中间山梁上分布着几座寺庙和佛堂,与浩大的红色相比,规模略逊,但考究的装饰和艳丽的色彩搭配,使它们看上去显得无比辉煌。那熠熠生辉的建筑就是法王晋美彭措的弟子堪布的讲经处。据说佛学院戒律森严,男女屋舍泾渭分明,即使兄妹亲属彼此也不得互访。修行者在这片山谷里可以随意吃肉,但绝对禁止抽烟与喝酒,因此在佛学院的所有杂货店里都买不到一根香烟。再往下就是密密麻麻的平房,是喇嘛、觉姆与修行者日常居住的木屋。这些僧人自费搭建的藏式木屋,外观大多低矮简陋,采用土木结构,房顶平铺泥土,外墙则一律漆成藏红色,但我留意到其中一个细节:他们木屋的窗前总摆着花盆,窗玻璃上贴着无数美丽的窗花……</h3> <h3>  近年随着修行者的日益增多,暗红色的藏式木屋也越建越多了。路上不时看见正在搭建的木屋,几平方米大小,见缝插针地修在两座房子之间。连接木屋之间的小路纵横交错,远看形如一张密集的丝网在山坡上铺展开来。从山脚到山顶,还有庞大的经幡群、小饭馆、小卖店、菜店和佛学院的酒店和招待所,它们拥挤地穿插其中。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小社会。 </h3><h3> 我穿行在这片红色的海洋中,到处是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喇嘛和尼姑,去"坛城"的路上,全是崎岖的黄土路。几位中年觉姆正背负着修造房屋的建筑材料蹒跚而行。两个女居士,拎着大塑料桶吃力地走着,桶里装满了从几里外山沟汲取的山泉水。当隐约的诵经声随着山风再次在沟谷里萦绕飘荡,我感到自己的内心仍然风起云涌!</h3><h3> 这是一条U字形的山谷。沟口很窄,进入后则呈三面敞开。从我现在站立的方向看过去,三面都是层层叠叠的藏式小木屋,从沟底几乎一直延伸到坡顶的山脊线处,"坛城"就位于喇荣酒店对面的山脊上。坛城源于密宗,是密宗教徒修炼的道场,现在有很多喇嘛、觉姆等修行人在转经,几个老年妇女就坐在一边心闲气定地晃动着转经筒。人流涌动,他们念着神秘的咒语,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坛城"不知疲倦地走着,当我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一种苍凉的孤独感从心底悄然升起,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而我为何千里迢迢而来,和这些虔诚的膜拜者一样,我的身上是否也携带着前世和今生的密码?坛城边上,有许多来自各地的喇嘛和觉姆,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来路不明的旅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为何在深秋独自来到这里?</h3><h3><br></h3><h3> 在和喇嘛的聊天中我还得知:僧侣们平时都在自己的小木屋里诵经,只在听经讲学或参加法会时才到经堂集中,其实一幢小木屋就是一处安静的修行地。山上缺氧,寒冷,据说冬天时常停电,荒山之上鲜有取暖的木柴,一些信徒是冬返夏至,如果不是信仰和意志特别坚定的,恐怕很难长期坚持下来了……</h3> <h3>  夕阳已经落在山顶,高原的暮霭中带着森森寒气,而远处被夕阳映红的山峦也变幻出迷人的色彩。回望山下,大经堂的琉璃瓦顶在山腰的阴影里闪烁着金光,远远可以看见簇拥在它附近身穿红色僧服的人流。山腰平坦处有四所经堂,觉姆们上课的地点为"觉姆经院",喇嘛们则在"老经堂"听课。两座经堂都可容纳千人以上,"汉经堂"据说是由到这里来的汉人们所造,供内地的数百位僧尼或居士听课之用,并由汉语造诣深厚的大喇嘛索达吉堪布主持讲学。而佛学院最为恢弘壮观的主建筑当属大经堂,那是一幢色彩浓烈、造型庄重的木结构建筑物,门前的广场上塑有一尊巨大而神秘的镀金神兽,在暮色降临的山谷中让人心里会无端生出一份震悚!</h3><h3> 大经堂周围是佛学院的商业区,人口密度仅次于坛城。佛学院没有网吧、电视和报纸,每天上午八点至十点是上大课的时间,课后不少人就坐在路边墙角,跟随扩音器里传来的诵经声背诵金刚萨垛心咒经……</h3><h3> 入夜山谷里一间间小木屋透出高低错落的灯光,恍惚黑色的苍穹下闪烁的点点星光,整座山谷就像一片佛国天堂。来喇荣五明佛学院修行的人形形色色,拥有不同的人生经历。 我不知道那些亮着灯光的藏式小木屋背后藏着怎样隐秘的前尘往事?</h3><h3> 第二天早晨,一推开窗,我发现一夜之间佛学院如同川剧变脸,换了另一副表情,漫山遍野的雪覆盖着成千上万的木屋,从觉姆堂和大经堂涌出的僧人,只见他们绛红色的僧服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缓缓移动,弓着身子,红袍掩上头部,双手交错着藏进袖袍,腋下夹着经书……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我没有在下午两点钟前往天葬台!却搭车返回了炉霍。雪继续在下,比起那些轻易击中我的红色,我觉得白茫茫的世界更接近灵魂的颜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