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记忆

作者:肖海清

<h3>  “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这几句古诗生动地描述了农村五月古老而原始的收麦情景。每到这个季节,对于我这个自幼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麦收的记忆就如同一幕幕电影在脑海中重新浮现出来。</h3><h3> 我的家乡在一马平川的豫东平原西华县,这里是全国的小麦主产区。从儿时的记忆中,只要听见黄鹭鸟一叫,就预示着一年一度繁忙的三夏就要开始了。俗话说:谷雨麦匝肚,立夏麦秀齐,小满见三新,这里说的三新,是指新茧、新蒜、新麦。新麦不是小麦而是现在已不常见的大麦。大麦可以磨成碾串或磨成面做炒面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满节气后的小满会,我们当地也叫骡马物质交流大会。会上,请来一个剧团唱大戏,十里八村的人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到会上,或进行牲畜交易,或购买杈耙扫帚镰刀草帽等麦收时需备的物质。小孩子们也会趁这个机会跟着大人来赶会,但他们对这些夏收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除了在戏台前打打热闹外,就是嚷着闹着要爹妈给买点好吃的东西。</h3> <h3>  夏收的东西备齐后,不论是以前大集体还是以后的分田到户,人们便又开始了夏收的另一项准备工作——糙场。场就是打麦用的场地,是平时闲置或油菜大麦收割后的一片地,这片地由于表面蓬松,在打麦前需要用石磙重新压实,我们当地农村就叫做糙场。糙场时地面要有一定的含水量,最好是下过雨稍微晾一晾,在表面撒上麦糠,这样不粘石磙。石磙后面再绑上一些树枝,树枝上压些泥巴,然后套上牲口,一圈一圈转着碾,直到表面压实。等到场面晒干后,把麦糠和尘土扫去,场面就可以使用了。如果遇上连续旱天,还要挑水来把场面泼湿再碾轧。场糙的越实,碾麦时场里尘土越少,以后起场扬麦越省力。近年来,随着各家各户都用收割机收麦,延续了几千年历史的糙场也随之宣告结束。</h3> <h3>  割麦是夏收最繁忙的时候,大集体时,割麦一般都是妇女们的活儿,天不亮,生产队悬挂在老槐树上的钟声敲过后,队长还要挨家挨户的再喊一遍:“下地啦!下地啦!”那时候的人都很自觉,不一会儿功夫,割麦的人们便齐刷刷的来到田头。一般是一人割两楼(六垅)宽,谁先割到头谁先休息。太阳不出来时,天气比较凉爽,还不觉得特别热。一到上午10点以后,太阳像个大火盆在头上烤着,脸上的汗珠子就擦不及了,顺着脸往下流,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像水洗过一样。几天下来,没有几个不腰酸背疼的。那时候男劳力虽然不割麦,但活儿也不轻。他们将妇女们割倒的麦子用木杈打成一个一个铺子,然后装到牲口拉的木轱轮太平车上运到场里。天气好时直接摊在场中,套上牲口碾压。天气不好时,则要把拉倒场里的麦子垛成麦垛,等晴天时再扒开垛摊场碾压。八十年代后期,开始有了安装在手扶拖拉机上的齿刀型收割机,用手扶拖拉机带动着在麦田里收割,麦子齐刷刷地倒成一排,比人工用镰刀收割快了好多倍。但是收割后仍然要用架子车或拖拉机运到麦场碾轧,纵然如此,还是大大地提高了收割进度。凡是家庭经济条件好一些的人家,那怕多花百儿八十块钱,谁也不愿再撅着屁股割麦了。如今的三夏麦收真是清闲惬意。镰刀彻底下岗,每个村里都有大型收割机,农民拿着化肥袋子站在地头,把收割的麦子灌进袋子后拉回家或直接运到小麦收购点卖掉,三两天的时间一个麦季就过去了。有些在外打工的青壮年男劳力连家都不回,只要女人在家就行了。难怪如今上了年岁的老人经常慨叹,现在的人真是掉在福窝里了,过去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结束的麦季,而今一眨眼的工夫就完事了。</h3> <h3>  说到麦收,年年打场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是非常深刻的。以前大集体时,打场都是男劳力的事,农村有个迷信的说法:“女人不进场,进场不打粮”。所以,妇女只管割麦拾麦,麦场里的活儿都由男劳力干。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以后,一家一户一个麦场,女人不进场的规矩彻底打破了。每年麦季打场时,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一般上午11点以前,将割到的麦子拉倒场里,然后开始摊场。摊场就是把麦子均匀的铺到场里,用石磙来碾。摊场要用木杈把麦子抖擞乱,不能一簇麦穗整齐的堆在一起,摊场的厚薄要适中,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摊好后不能马上碾压,要晒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再翻一遍,把麦秆中的水分充分晒干。没有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家家都是中午从家里牵来牲口,拉上石磙,一圈一圈的在场里碾压。一般碾场时先整个碾一遍,把麦子整体压平顺了,再绕着圈重叠碾,每处都碾上三遍左右后,就要开始翻场。翻场就是用杈把碾好的麦子翻一下,把下面的翻上来,就像在家里做大饼,这边烤熟了翻过来烤另一面。场翻好以后,再晾晒一会儿,接着碾第二遍。两遍之后,麦穗上的麦子基本碾干净了,接下来就是起场。碾好的麦秸一杈一杈挑到场边先垛起来,把夹杂着麦糠尘土的麦粒拢到一起。一般情况下,场起好后,已是傍晚时分,如果有风,还要趁风扬场。如果没风,开始收工回家吃晚饭。待第二天黎明起风后,再把拢好的麦子扬干净,装进化肥袋子里垛起来或灌倒茓子里囤起来。在众多的农活中,摇耧撒种、扬场放滚是个技术活,会扬场的扬起来一条线,麦子落下来,麦糠尘土随风飘出去,分离得干干净净。不会扬场的扬起来一大片,象仙女散花,麦子会夹杂在麦糠中随风飘走。在我们家都是父亲扬场,我和母亲负责用大扫帚打掠子,后来,我也跟着父亲慢慢学,几年下来,竟然也把扬场这门技术学到了手。遗憾的是老家的责任田转给别人耕种后,麦收季节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扬场这门技术也就此荒废了。</h3> <h3>  麦收的最后一道工序应该就是垛垛了。麦子在场里打净后,堆放在麦场一圈的麦秸要垛起来,留在冬季和来年春季喂牛或烧火做饭。别小看垛垛这活儿,它可不是简单地把零散的麦秸集中堆在一起就行了,同样这活儿也需要一定的技术。麦秸垛如果垛不好,水就会从上面渗下去,麦秸就会发霉,一个冬春季牛的饲草就成了大问题。垛麦秸垛时麦秸垛上要站一个人负责把麦秸在上面平展铺开,麦秸垛要垛成梯型或蘑菇型,下面小上面大,既结实又美观。最后上面还要用麦糠堆出一个鼓出来的圆顶,便于雨水顺着垛顶从侧面流下来。那时候,只要看看谁家垛的麦秸垛的形状如何,就知道这家人干活是不是讲究。麦秸垛垛,场光地净,预示着一个麦季的基本结束,大集体时。生产队到垛垛这一天,麦场里非常热闹,男女老少都要上场,妇女们负责将一堆堆的麦秸用架子车运送到垛垛的地点,男人们负责一杈一杈将麦秸撂倒麦秸垛上,小孩子们帮不上啥忙,就在干净的场地上栽跟头打热闹。一天时间麦秸垛垛好,到晚上全生产队的人就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麦场里大会餐。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一手端起盛着散装白酒的瓷碗,一手拿着黄瓜变蛋,尽兴的吃喝,那一时刻,仿佛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女人和孩子们不喝酒,手拿着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白面膜,就着大盆的炒菜,直吃到打饱嗝才算结束。这一晚,大家仿佛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共产主义社会,憧憬着、幻想着:今后能天天这样无限制的吃上白馍馍有多好。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以后,农民的生活一天天逐步改善,每到一家一户麦收垛垛时,吃白面馍已经不稀罕了,但到晚上回到家,还是要做上几个菜,打开白酒和啤酒饮料,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边吃喝边盘算着麦季的收成和秋季的打算。</h3> <h3>  往事如烟,眨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的镰刀、木杈、筢子、石磙不见了,人们脸上的愁容、疲惫、泪水、痛苦消失了。回想当年麦收季节 ,虽然有些苦和累,但看到满囤的麦子心里挺欢喜的,回味着农村逝去的岁月,总感觉有不尽的眷恋和乐趣。往日那一个个麦收的酸甜苦辣的故事仍然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h3><div> 如今又到了麦收时节,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故乡,田野里阵风吹过,麦浪摇曳,涟漪重重,空气里充斥着麦粒的清香。布谷鸟那高亢的歌喉在黎明的天空唱响,联合收割机布满田野,蓝天下满载着麦粒的车辆穿梭在路上,和着农家人的欢笑声,正谱写着一曲新农村丰收的优美赞歌。</div> <h3> 作者简介</h3><div><br></div><div> 肖海清,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学会会士,中国财政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周口市摄影家协会理事,周口市艺术摄影学会常务理事,西华县艺术摄影学会主席。2005年以来,先后荣获周口市摄影十杰、河南省HPA摄影十杰、河南摄影网十佳摄影师等荣誉称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