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校往事:炒油渣

周海良

<h1>  供校两年,我吃得最多的一道菜,是食堂的炒油渣,一为省钱,二可饱肚。两毛钱一份,物美价廉,份量十足。<br /> 油渣炒法多样:青椒炒油渣,是为上品,色香味俱全,洋葱炒油渣,味道鲜美,白菜帮子炒油渣,别有风味,白萝卜炒油渣,清爽可口,蒜苔炒油渣,浓香扑鼻。<br /> 炒油渣常在晚餐推出。中餐大多是青椒炒肉,红烧鱼肉,水豆腐,爆炒鸡丁,土豆烧牛肉之类,每份六毛。<br /> 通常,我只买一份炒油渣,外加四两米饭。有几回,打球之后,消耗太大,实在是饿的慌,就买两份,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经常晚去,居然发现一个规律:此时,食堂师傅往往会大发慈悲,经常可以打到比高峰期多很多的菜,一份可抵两份。<br /> 最羡慕职工班同学,带薪读书,手头宽裕,总是捡最贵的菜打,而且更可气的是,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身边招摇过市,故意显摆他们的财大气粗,我等穷酸农村学生,只有徒生羡慕,直吞口水。<br /> 最喜欢被委派去食堂监厨,不用上课,还可以免费一餐。可惜,一年难得轮上一回。<br /> 我班农村学生居多,大多囊中羞涩。每期交完几十元学杂费后,兜里所剩无几。学校规定:男同学每月饭票33斤,女同学27斤,助学金一等13元/月,二等11元/月,三等10元/月,其他同学均为每月8.6元/月。每月眼巴巴地盼着生活委员罗平魁发餐票,一种塑料印制的代金券,火柴盒大小。罗同学认真负责,没有雁过拔毛,每月及时发放。<br />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食堂的东西真好吃啊。早餐品种丰富,稀饭,豆浆,油条,包子,馒头。说来惭愧,人生中第一次吃馒头是在供校,第一次喝豆浆是在供校。为了省钱,我早餐只喝一碗稀饭,买三个馒头,勉强饱肚。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身强体壮,胃口特好,常常饥肠辘辘。<br /> 同学周永生,新化人,魁梧高大,脚板特大,力大无比,饭量惊人。一次打赌,他居然一口气吃了10个馒头,令旁观者目瞪口呆,而他似乎意犹未尽。<br /> 每到上午第四节课,铃声一响,早已饥肠辘辘的男同学,像一群脱缰的野马,迅速奔赴百米开外的食堂。途中,饭香,菜香味更像一道道无形的魔爪,撩拨着我们的味蕾。大家都想在第一时间内打到饭菜,免去排队之苦,缓解空腹之感。<br /> 我坐教室最后一排,进出便捷,铃声一响,脚底抹油,不需三分钟,即可飞抵食堂,能抢排前十名之内,每回,周永生总是排在我前面,估计他比我更饿。<br /> 每次排队打饭,都是一场考验。一边看着食堂窗口上方小黑板上的菜谱和价目表,掂量着中午的菜品,一边盘算着兜里的菜票,担心所剩无几的几张菜票能否撑到月底,反复谋划后,将准备出手的饭票、菜票紧紧地捏在手里,从一个狭小的窗口递上搪瓷大碗,踮起脚,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食堂案板上的几大盆菜,先饱一把眼福。每到此时,总情不自禁想起鲁迅先生《药》里的那段描写:"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老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着似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食堂师傅握瓢的手,期盼着那手千万别抖,可惜,事与愿违,每次,那手总是抖个不停,最后打到碗里的菜所剩无几。<br /> 同学们总是调侃总务科那个矮胖的罗科长,据说是供校一期留校的前辈,新化人,矮胖,大家总疑心他克扣了我们的伙食,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迈不开腿。<br /> 食堂非常简陋,一千多平米的食堂,没有一张桌子可坐,大家只好三三两两,四处找地,或蹲或站。<br /> 宿舍楼东头一楼有个小卖部,出售副食品,常有同学请客,买一些饼干糖果、花生之类的零食。我极少光顾,职工班同学是那里的老主顾。<br /> 八五年冬,母亲从老家炒了一罐干红椒油爆瘦肉片,用一个大竹筒盛好,托在洪山殿煤矿工作的姨父专程送到学校,我舍不得吃,两斤肉片吃了半个月。<br /> 那是我在供校吃过的最美味的菜,当初的滋味,至今仍回味无穷。前些年回家,到处找那竹罐,想留个念想,可惜,罐子早已不知所踪。</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