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端午记忆

邓拥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故乡在麻柳(达县下辖的一个镇)。麻柳的端午节是吃麻花,而不是吃粽子,这是我从小的记忆。端午的味道就是艾蒿、昌蒲、黄烟混合着油炸麻花的麦香和油脂香。那香味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麻柳的端午节为什么吃麻花?我寻思了很久,也百思不得其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问过母亲,母亲的解释或许有些道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母亲说,过去在端午时节,新稻还是长在田里的秧苗,那时生活困难,食不果腹,根本没什么存粮,就更别说有存糯米了,粽叶倒是随处都有,可是没有糯米来包粽子。端午时节,小麦已经熟了,菜籽已经收了,有了面和油就有了炸麻花的原料,再苦再难,过节的仪式总是不能少的。端午吃麻花,中秋吃粽子和糍粑,其实就是季节对食材做出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方一俗,知道这些,缘于我小时候在农村成长的经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中国人历来都是以二十四节气来确定农事生产,不管是怎样艰难困苦的日子,都注重节日的仪式感。“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自古以来,很多文人墨客都写了关于二十四节气的诗文,以我的理解,不论什么节日总是与美食联系在一起的,清明节有清明菜粑粑,端午节有粽子,中秋节有月饼,冬至有羊肉,腊八节有腊八粥……一个个节气总是对应着一道道美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快乐和幸福其实是很简单的,于今天来讲,过节吃什么并不重要了。最幸福的是一家人在其乐融融的团聚中唤醒尘封在记忆中的味道。这或许就是滋生的乡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我的家乡,每当端午节来临之时,那些有男孩子定了亲的家庭,就会早早的准备炸麻花的原料,在端午节的头一天,邻家的大哥哥些就会先去女方家,要将准新娘接到自己的家中来过节。邻家哥哥的母亲就会在家精心准备搓麻花,有些搓不好麻花的,还得请上他大舅、他二姨那些能把麻花能搓得很好看的亲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从来没亲自做个麻花,还是依稀记得麻花的制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先弄干净一张桌子,准备好面粉、菜籽油、盐、糖、水,将面粉倒入盆中,用手将面粉和油搓均、搓透后加水揉成面团,再将饧好的面团拿出再次揉匀、搓成长条切出小剂子,均匀的搓成细长条、两头向不同方向搓上劲、合并两头提起,让搓成细长条的面在相反的作用力下自行缠绕,真有些类似于搓绳子,重复一次绕成8字型的麻花生坯。然后,依次把小剂子搓成麻花生坯,锅内放宽油,在合适的油温中炸8-9分钟、颜色呈金黄时即可捞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做麻花一是要搓得好看,二是要炸制时油温控制得当,这样麻花才会外型美观,色泽金黄,酥香脆爽。那时也不会用什么食品添加剂的,我记得麻花的口味就两种,一种加糖,是甜的。一种加盐,是咸的。炸过麻花的锅,倒出剩余的油脂后,是不能洗的,“嗞”的一声倒入两瓢水烧开,加少许盐,撒入葱花,飘着油珠珠的汤便做成了。汤面闪着少许油花又清澈见底,翠绿的葱花飘在汤面,既好看又葱香扑鼻,咬一口酥脆的麻花,喝一口滚烫的汤,那味道真是无与伦比。今天看来这哪是什么汤,不就是涮锅的水吗?而那时可以说是一场饕餮盛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麻花炸好,也会给没做麻花的邻里送上一些,也只有在这时我们才能吃上麻花,分享着邻家哥哥们的幸福和快乐。得到了麻花以后,要一点一点地用手掰着吃,一次只能掰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甚至更小,然后再细嚼慢咽。有时不小心地把麻花掰掉在地上了,也要快速的捡起来,吹一口气,好象就能吹掉麻花掉在地上后沾染了的灰,再迅速地丢进嘴里。慢慢地掰着吃,其实就是想把那种幸福的感觉延长,再延长。等弟弟妹妹的麻花都吃完了,看到他们羡慕我还有麻花的眼神,甚至我能用手中的麻花发号施令,指挥弟弟妹妹去做那些本该属于我做的事,我觉得那时我就是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我也羡慕着邻家的哥哥,也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端午过了,邻家的大哥哥又会送回女友,他的母亲会挑上外型最完整最好看的麻花用筒包(那时用花布做成的布包)装好,作为打发准儿媳妇的礼物,邻家哥哥还会带上这些点心送女友回家。若是女方不推辞的能接来,临走又不拒绝点心,这门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在这一接一送之中,才有谈情说爱的机会,那时候,农村人谈恋爱就是这么简单,走上几个节气就会谈婚论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邻家的姐姐也会被定亲的男朋友接去准婆家过节。从准婆家回来后,会把准婆家打发的点心送上一些给邻里。若是满意这门亲事的话,邻家姐姐总是一脸灿烂的绯红,在羞差答答中,把麻花辮一甩,用羞涩的微笑算是回答。这时的邻家姐姐真是百媚千姣,我觉得邻家姐姐就是最漂亮的女孩。我们分享着邻家姐姐送来的点心,也是满脸的幸福。也盼望着自己的爱情早点来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时,我也曾经幻想过待我定亲之时,一定要先把麻花吃个饱。我还憧憬着一定要找一个会做麻花的女孩子定亲,我以为只要是会做麻花的女孩子一定是心灵手巧的。我的母亲至少是早有准备的,早就练好了做点心的十八般手艺,准备给未来的儿媳做清明菜粑粑、炸麻花、包粽子……后来我参军了,也就没有了这样的经历,母亲做点心的手艺至今还没用得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过端午节还要放黄烟。黄烟有我们小时候放的大炮仗一般的外型,只是里面还加了雄黄。点着后不会炸响,只会嗞嗞的冒出一股黄色烟雾。把点着的黄烟丢在橱柜下面、旮旮旯旯,据说是可以熏五毒、驱百虫的,更有防蛇的神奇功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听父辈讲,端午这天百草皆为药,所以,母亲在这天会割很多的草药晒干留存,以备头痛脑热时之用,在缺医少药的年代这是很好的办法。直到今天,一些小毛病仅用田间地头生长的草,也能药到病除。那时候,母亲总是用那些植物煎水给我们洗澡,在母亲的呵护下,我们健康快乐的长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菖蒲、艾蒿、黄烟……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我闻到这味道,就会想起端午,想起香甜的麻花,想起那时在心底快要萌芽的爱情。只不过, 这些记忆己经泛开始黄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