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散记

黄辉【策划人】

<h3><font color="#ed2308"> 题记:我一直坚持称呼“南川水库”,而不承认“金桂湖”,是因为只有奋斗的青春才永远铭刻在生命的最深处,是对父辈们曾经的付出,最公平最合理的人生注脚。</font></h3> <h3> 南川水库位于桂花镇内,三面环山,碧波荡漾,松林竹海,白鹭翔集,在群山的滋养下八千多亩原生态湖面云影波光,99个岛屿星罗棋布,远山含黛,鸟鸣深涧,长天一色,风光旖旎,让人流连忘返。</h3> <h3>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最高指示下,全国各地掀起水利建设高潮。南川水库始建于1966年,经过咸宁县数万群众十多年的艰苦奋战,于1977年付诸使用。南川水库工程浩大,主要有大坝、溢洪道、泄洪隧洞、灌溉发电输水管、电站等组成。主坝长约800多米,面宽8米,连接东西两座山头;坝高约300多米,海拔高度112米,分三级:坝基、中腰和坝顶,大坝内外坡均用块石护砌,外坡坝基至坝顶有石级台阶可供登临,外坡平台还栽有桔树和桂花树。那个物质条件极其简陋的年代,没有机械化工具,运土运石全靠民工肩挑背驮,历时12年,当时水库建设的之艰难,对于现在的还不算久远的年轻一代来说,是难以想象的。&nbsp;</h3> <h3> 文革期间,祖父属“黑五类分子”,10年动荡几乎都在外地劳动改造,家庭的重担也基本上落在父亲和三叔稚嫩的肩上,特别是作为家中长子的父亲,不到17岁,带领弟妹,低头做人,勤操苦作,在社会众多的歧视和不公中,在生活条件极为恶劣的夹缝中,艰难攀爬,顽强生存。在唯“成分论”、“人定胜天”的疯狂时代,父亲和叔叔自然是“上南川”建设大军中的常规兵,和全县近二万名父辈们一起,年年至少二个月以上,都是在热火朝天、红旗招展的工地上奋战。南川水库建设的12年,是父亲年华中美好的12年。这片血色的土地上,记载着他在特殊年代下对命运的抗挣、对前途的苦闷,也承载着他对生活的向往,青春的期待,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芳华岁月。</h3> <h3> 父亲身体不好,又要照顾90高龄的奶奶,多次想去看看足让他魂牵梦萦的南川,但一直未能成行。今年暮春一个晴好的日子,我们一家驾车陪父亲故地重游。一路上,经过曾经一次次步行过的村落,都能勾起他无数次的回忆。在白沙,竟一眼认出了以前经常光顾的老铁铺,40多年的岁月变迁,居然还静静地伫立在小街的角落,原貌尚在,似乎也在默默地坚强地等待着老朋友的探望。父亲特意在破损铺面前照了张相,看到眼前这位的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老人,自然能想象到曾经一个破衣烂衫的青年,火急火燎地来这里加工角锄钢钎,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时空穿梭,物是人非,此情此景,令人唏嘘不已。</h3> <h3> 沿坝底拾阶而上,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桂树林荫,父亲边走边为我们讲述,一幅幅画面在我脑海不断浮现,一个火热的年代呈现在我们眼前。</h3> <h3> 从66年到78年,咸宁县征集数万民工及知青修建南川水库及配套工程。每年的五月和十二月,在仅有的农闲时期,各公社民工或乘车或步行,奔赴工地,—路上车水马龙,红旗招展,—波又—波的人流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当年淮海战役支前队伍,场面壮观,激荡人心。</h3> <h3> 条条大道通南川,但白沙桥是必经之路。咸宁的桥多故事也多,白沙桥是一座典型的鄂南建筑风格的廓桥,内设有供行人歇脚的长凳,挂有当地名士书法牌匾,以及建设年月人等,具有遮风避雨乘凉赶集的社会功能,自然是南来北往的村夫行贾最佳场所。当然是政府号召,当地村民在廓桥里供应茶水,慰劳过往的民工。站在磨损的石阶,抚摸剥落的断壁,面对空荡荡的桥面,可以想象当年熙熙攘攘、风涌而过的人们,草草地喝上一碗茶水,稍作停歇,顾不能擦去脸上的汗水,便匆匆忙忙地赶去指定工作地点。父亲和叔叔弱小的身影便是在这千万人群中一次次地隐现,如在桥下川流不息的潺潺河水,随波远逝。</h3><h3> 首先是寻找休息场地,一般是借用附近屋下的民房,如果嫌离工地太远或来晚了,没有民房可借,就不得不在露天搭建草棚;然后便是打地铺,一间房二十余人,两人—组—人出垫—人出盖;最后是分工:记分的、烧火的拖板车的、抬石头的、挑软兜的具体到人,责任到岗。</h3> <h3> 接 着,如火似荼的战斗的打响了。工地上各大队民兵连的旗帜遍布现场,红纸写的标语口号张贴在岩壁上,几乎把山体染成了火焰山;高音喇叭天天呐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叫日月换新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挑战书,应战书,雪片飞舞,应接不暇;某大队XX轻伤不下火线,民兵排长以身作则—人干二人的活的报道铺天盖地…这些只有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都是父辈们在南川水库建设中的真实缩影。“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那种特殊时代背景下,迸发出来的超载个人层面的精神,可谓感天动地泣鬼神!是现在只知道“斗地主”的年轻一代,难以想像,更难以理解的。</h3> <h3> 父亲的工作是修理板车,是他自告奋勇去争取来的。板车是当时最主要的运输工具,在整个建设中举足轻重,也居功至伟。所以父亲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生产队的主要任务是劈山运石:据说,在工地上抡大锤打炮眼,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既要准还要狠,撑钢钎既要精还要灵,手不能握太紧,要不停转动,因要起工期,经常胳膊疼的抬不起来。而爆破工作更加危险,经常出现伤亡事件。另一组人工作是搬运爆破下来的山石,小的直接装车,大的用大锤—锤锤地砸碎。力气大的—人扛,力气小两人抬,力气更小的只有去捡碎石,最后统一运到指定地点,按立方计算工分。工地的岁月如劳改一般,父辈们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循环中重复,在坚持中盼望,在信念延续。</h3> <h3> 当然也有轻松时刻,就是看各公社宣传队的演出,看样板戏电影,看宣传栏里的报纸,这些贫乏的文化娱乐,可能就是父辈们最快乐最放松的美好时光了。南川有种特产叫柿子,每当成熟时,树叶落尽,光秃秃的树头上,挂满了金黄金黄的椭圆型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诱人的香味,引发许多知青去偷摘,村民告状,写检讨,接着再去偷,年复一年地延续,“偷柿”是南川水库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十月份,看到南川的老人挑着一担柿子在街上叫卖,就会想起父亲步行几十公里回家,揣着十几个又青又硬的柿子,慰问我们和母亲。然后是埋在谷仓中十天半月,等到慢慢地软化了,才能吃。我那等得了,因此经常去偷食,也不管那多,一口下去,那个涩味,充斥了整个童年对于南川的记忆。</h3> <h3> 返程时,父亲不时回头凝望自己奋斗过的地方,些许的释怀挂满了黝黒沧桑的面容,脚步也变得轻快,似乎放下了什么 ,也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面传来游人悦耳的手机铃声,一下子把时空拉回到现实,那是因去年热播的电影《芳华》才再次被人传唱的《绒花》,在坝区显得格外悠扬婉转,引人回味。</h3> <h3>世上有朵美丽的花</h3><h3>那是青春吐芳华</h3><h3>铮铮硬骨绽花开</h3><h3>漓漓鲜血染红它</h3><h3>啊~啊~</h3><h3>绒花 绒花</h3><h3>啊~啦~</h3><h3>一路芬芳满山崖</h3><h3>世上有朵英雄的花</h3><h3>那是青春放光华</h3><h3>花载亲人上高山</h3><h3>顶天立地迎彩霞</h3><h3>啊~啊~</h3><h3>绒花 绒花</h3><h3>啦~啦~</h3><h3>一路芬芳满山崖的</h3> <h3> 南川自然没有绒花,但漫山遍野的桂花,在绿叶的掩映下,清香四溢,花团锦簇,黄的、白的,一丛丛、一簇簇,犹如千千万万个父亲一样的人们的笑脸,绽放在广袤的鄂南大地上。“有风飘十里,无风十里香”,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花,至少我觉得。站在大坝上,晴空万里,白云悠悠,仰望满山的苍苍松柏,眺望坝下的阡陌人家,身为建设者的农二代,心中竟无比自豪,最啊,无论是称“金桂湖”,还是“南川水库”,咸宁后代的子子孙孙怎能忘记你们,也永不忘记你们。</h3> <h3> 向那些为南川水库建设付出辛勤汗水的父辈们致敬,向那些为南川水库奉献青春年华的父辈们致敬!向那些为南川水库献出宝贵生命的父辈们致敬!</h3> <h3>作者:黄辉 <h3>摄影:黄正平</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