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提我的爱

木格子

<h3>细算,我的老提应该是快三十岁,而立之年了。那是九十年代,我刚刚走上儿童文学创作的规道。除了学校里教书上课,就是捉摸着创作的事情。老提的原形,本来是当时住教师楼时,我楼下一个老师的孩子。当时他也就二三年级吧,一次我下班经过楼道时,亲眼目睹了他的窘样:躬着身,抓着裤,猴急。</h3><div> ”干嘛呀?“我问。</div><div> ”我要拉大便,可宁宁不肯借厕所。“他翻着眼从下往上看我。</div><div> </div> <h3>看来是真急了,我想把他拉到我家去解决问题。可是他不,他说要去宁宁家拉。宁宁家就在他隔壁,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就半开了门嘟哝:”就借一次啊,又不能还的!“</h3><div> 是啊,借厕所,怎么还?我边上楼边偷偷地笑,然后脑子里第一次有了老提的形象。</div><div> 后来又碰到了另一个”老提“,也是学校老师的孩子,那天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他要演小品了,问我要不要去看。那天我真的去了,还准备了几颗糖准备作为奖励。可是我当然没有看到,教室门关得紧紧的,只听到老师很大的训斥声。后来听他父亲说,他那天作业又没做完,让老师留下补课了。</div><div>接下来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老提就慢慢在我脑子里住下来了。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些迷迷澄澄的孩子。他们向好,可又老会出错,好不</div> <h3>容易揽了好事,眼看成了,临时又掉了链子。真同情他们,想好好鼓励一下,可他早把那些冏事给忘了,新的开心事又在前面招引。</h3><div>于是就一篇一篇地写着这个”快乐的老提“系列。当时我们浙江省有个叫《小学生时代》的刊物,写一篇投一篇,慢慢就有人喜欢了,还有人叫我”老提阿姨“了,浙江电视台还有人来拍了电视。可惜当时我没有一直写下去,因为事情太多,也因为那刊物后来停办了,于是老提就断掉了。</div><div>想想真是有意思,后来,二十多年以后了吧,老提竟自己找到我家来了。他一点没变,还是十来岁模样,只是小眼睛变成了大眼睛。不信?你听我跟他的一段对话。</div> <h3>那到我正午睡,我的小外孙在翻看我的电脑文档。突然,半梦半醒间,听见小外孙在问:”阿布(婆),你怎么这么早就认识我了呀?“</h3><div>什么情况?我一下坐了起来,哈,他是在看我很久以前写的《快乐老提》呢!因为方卫平老师在编小学生阅读材料时,放进了《快乐的老提》选段,那天有个编辑让我寄这个稿子,我就又把它调了出来,放在桌面上。</div><div>呵呵,我亲爱的宝贝,你也认同了啊,难怪我总是觉得你像一个人!难怪我女儿在跟她儿子急的时候,会怪我,说都是我把她的儿子变成了那个老提!</div><div>真的是很早了,宝贝,原来你就</div> <h3>是那个善良、快乐,又有点迷糊的老提呀!</h3><div>于是我就接着写老提了,写着写着,我就分不清楚哪个是老提,哪个是我小孩了。</div><div>于是就有了这两本小书。感谢方卫平的喜欢和推荐,还特地为这两本小书写了序。感谢山东教育出版社,让我的老提成为了两本书。</div> <h3>方卫平,文学评论家,儿童文学理论家,1961年生,现为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人文学院儿童文学系主任、《中国儿童文化》主编及《中国儿童文学》编委。主要论著有《中国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流浪与梦寻——方卫平儿童文学文论》、《儿童文学接受之维》、《儿童文学的当代思考》《法国儿童文学导论》、《逃逸与守望——论九十年代儿童文学及其他》等,与他人合著《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史》、《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等。&nbsp;</h3><div><br></div> <h3>序</h3><div>方卫平</div><div><br></div><div>谢华笔下的老提系列故事最早发表于上世纪90年代前期,那是一个并不太长的连载作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最初是在一份叫做《小学生时代》的刊物里与老提相识的。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阅读老提系列故事在当时带给我的那样一份惊喜,以至于直到今天,我还会津津乐道地向许多同行和读者提起、推荐这个作品。作为一部早已被我收藏在心的作品,1994年,我把老提系列中的四则故事收入了《中华幽默儿童文学作品精粹》;2008年,它们再一次被收入了我选评的《最佳儿童文学读本》之“永远的布谷鸟”分册,与尼古拉·诺索夫、任溶溶、勒内·戈西尼等重要中外作家的作品,排在同一个单元。</div><div>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对于当代儿童文学的发展来说具有艺术突围和转折意义的时期,谢华塑造的老提这一形象以及围绕着这个形象展开的一系列幽默故事,参与了一种在当时颇</div> <h3>为新颖和前沿的童年美学风貌的探索实践。这一创作探索的基本和总体的方向,是要给过去承载了太多训诫或历史重负的儿童文学,带来一种焕发着更多轻扬、欢乐、幽默和纯粹的艺术风貌。</h3><div>你看,老提这个名号的由来就颇有意味,它得自主人公那条总是“摇摇欲坠”的裤子,而故事开头,从老师、同学到老提本人都比较欣然地接纳了这个名号。我们从这里读到了一种松松垮垮、“迷迷瞪瞪”的童年情味,它明显有别于过去总被拉向“立正”姿态的儿童形象和童年感觉,但却多么切中并传递出了儿童时代那种真实的生命感觉和独特的生活滋味!</div><div><br></div> <h3>正因如此,作家笔下这个提着“似掉非掉”的裤子转悠来转悠去的孩子,读来不见丝毫揶揄或狼狈,反倒充满了一缕清新、素朴、明亮的美感。老提的糊里糊涂每每给正常的生活添乱,但他的哪怕是惹了祸的忙碌身影里,也满是真诚和善意。他的糊涂和直心肠使他常常倒霉吃亏,但最终又能收获意外的快乐。比如二年级二胡小组的那场拉琴表演,因为老提的缘故几番波澜起伏,先是流畅的表演被他的琴音打断,接着是再度添乱的调弦和“等着挨骂”的糗样,最后“歪打正着”,老提的调弦倒成了表演最精彩的亮点。对于如此富于戏剧性的转折,神经大条的老提仍是一片糊涂。这个孩子身上单纯的玩心和实在的赤诚,真是令人忍俊不禁,而他的不拐弯的糊涂和不计较的欢乐,也令我们心生感怀。</h3><div><br></div> <h3>当然,与其说是一种主动的艺术探索意识促使谢华写出了老提的故事,不如说是对孩子、对童年的一种本能的艺术敏感和理解,使老提这个人物在谢华笔下得到了活灵活现的把握和塑造。老提系列绝不是某个明确的文学观念的产物,因为这个系列中写得最好的那些故事,恰恰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迷瞪瞪”情愫。老提做值日,认认真真地擦完黑板,倒挨了语文老师的批评。放学后,他留在教室想抓住那个“弄脏黑板的坏蛋”,转而得知原来是自己擦黑板的方法不对。于是,他高高兴兴地改正失误,认认真真地把黑板重擦了一遍。第二天一早,老提坐在教室里,“笑眯眯地等着老师来表扬他。”可惜来的是数学老师,他“看也没有看,抬手就又写了</h3> <h3>一黑板的字”。忙活了一大通,却没有人知道老提的费心费力,这当然是有点叫人伤心。再比如听守株待兔的故事,老提别有异想:“他还是再守一会儿吧,如果兔子真的再来了呢?”他因此受了老师的表扬,回家后兴冲冲地拿了张凳子守在楼梯口, 因为“昨天,三楼的张奶奶下楼时没带拐杖,差一点摔跤,今天得早一点守在这里”。谁知张奶奶这次带了拐杖,走得稳稳的。“兔子也许真的是不会再来了”,但这失落也只是在老提的心里翻腾了一下,至于他曾暗自怀揣的那份看似有些傻气的善良与心思,同样无人知晓。 </h3><div>这些故事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很难言清。它们始于主人公的一团迷糊,又结束在另一团迷糊中,而不曾走向某个分明和圆满的终点。但你不觉得吗,他的迷迷瞪瞪以及萦绕其间的那份淡淡的迷惘,正道出了一种成长的生动滋味。</div> <h3>我以为,在这些故事里,那犯着迷糊的一通忙乱,以及这忙乱背后无人知晓的心思,也写出了童年的一种普遍而真切的经验状态。一个孩子,认认真真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认认真真地接纳成人授予这个世界的新内容。然而,在大人的授意和孩子的理解之间,总有这样那样的错位,它使孩子的许多举动都带上了些许迷糊的意味,也因此难以得到人们的认真关注和会心解读。然而,这看似迷糊的较真忙碌和看似无稽的郑重举止,恰是童年生命和成长能量的沛然发散。能够以清浅的儿童故事写出童年的这样一种丰富、复杂的生命状态和内涵,我认为这正显示了一位儿童文学作家的艺术天份和才华。</h3> <h3>近些年来,谢华又对老提的故事做了新的增补。这些增补的作品延续了老提系列独特的“糊涂”风格。在今天的儿童文学艺术语境下,它们或许不复当年那般领风气之先,其中也有一些故事写得稍过明白,读来反倒失却了涵泳的意味。但这并不减损我对老提系列故事的喜爱。我也愿藉着这份喜爱,把老提和他的故事推荐给今天的读者朋友们,愿你们从这个“迷迷瞪瞪”的孩子身上,读到并享受那属于童年的天真幽默和单纯欢乐。</h3><div><br></div><div>2016年3月8日于浙江师大丽泽湖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