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谋杀犯

HZ

在哥斯达黎加阿诺火山 (Arenal Volcano 中文翻译为阿雷纳尔) 的热带雨林爬山时，看到好几棵空心的参天大树。

我们仔细考察了这一棵，钻到里面看了，敲敲树干，声音脆亮，内部光滑也没什么伤口。琢磨半天，没分辨出是棵什么树。只好摄个影留念了。

过了三天到达绿山镇（Montverde ），旅馆里安顿下来就是下午，店主建议我们去看看著名的景点大榕树。（The Big Ficus）

景点虽然在镇中心区，但是地势高，要开车在烂石头路上爬上去，车斜停在唯一一段宽点的路边，人再爬小道进林子里去看。车停那里特不放心，我先留下看车，由政委进去探探。

政委回来拿出相机给我看看他拍的照片。远看是棵大树。近看树干近地的地方大致分成俩组，每组是由许多大根缠绕而成，到高处合起来，树冠由这些根合作支撑着。树干里面是空心的。

里边空间不小，游客们从树心攀爬而上，能到达树冠上。

从下往上拍，有个年轻人正在里面往上爬，看得到他的两只脚。

这树也是照了照片算数。回到旅馆后店主下班了，就没再追究。

第二天在绿山保护地里，看到更大的一棵空心树。

仰望树冠，它像是饱经了风霜。

摸摸树干，那真叫盘根错节。

导游拿个手电筒，照着让大家看内部结构。其实里面蛮光滑的，能容五六个人。

导游拿出一本植物图谱，指着一组四张图，给我们讲了这树的故事。网上没找到他那张图, 找到如下两张简单示意图。

这张示意图的主人（宿主）是棵高大乔木。

这张示意图的主人是棵棕榈。

树叫"扼杀者无花果" (Strangler Fig），跟镇子中心那棵一样，是一种榕树 (Ficus)。成熟的它叶子亮，树冠大，个子高，果子好吃，绝对高富帅，对鸟儿的吸引力一流。

飞鸟、蝙蝠、猴子等动物吃了它的果，在林子里四处走动，随地方便。排泄物有时就会落到别的大树的枝杈处。里面的种子过几天就在树杈上发芽成活了。这是无花果树的第一阶段，附生阶段。附生意思是只利用宿主的支持，不影响宿主的生活。

待小树长出几枝树枝后，会生出许多气根。植物长气根的作用本来是取得更多的水份和养料。但是无花果藏着更大的阴谋。气根差不多一年能往下长五六米，五年十年就能够到地面。气根生长还是靠树叶往下运养料。到达地面的时候气根会分岔，以求覆盖更大的面积。这些根会插到地里，汲取水和养分。这个阶段叫半附生，因为它需要宿主的依托以保证气根垂直向下长。

接下来行动开始：每根气根从下往上输送营养，同时自己变粗，横向发展。如果碰到伙伴，气根会接近、溶解、融合。大伙联合起来，长成网状，包围宿主。然后收网，使劲勒紧宿主，最后把宿主掐死。杀死一棵大树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杀死弱树一两年。这是无花果的第三阶段：扼杀阶段。

之后是第四阶段：独立的树。宿主死了之后无花果会滋长新枝，长成浓密的叶子，开花结果。它会长得比原来宿主更高，以得到更多的阳光。宿主慢慢腐烂、最后消失，留下来空心的树洞。无花果自己的气根成为真根，根们齐心协力，支撑着巨大的树身。

注意：根长下来的时候是垂直的，杀宿主的时候才纠缠起来。留下的树洞基本上就是被谋杀的宿主的模样。那天我问导游，知不知道这个洞原来是什么树，他说没办法知道，死了几百年了。

这张是网上找的，宿主还没有腐烂的照片。

最后这张是人们利用榕树根这种会互相融合的特性，迫使它们组成有规律的形状，长成后抽掉中心填塞物，弄成空心网状的盆景。圣何塞的旅馆 (PalmaReal) 门廊里就摆着两棵。

我在想，这棵新长成的大树没准哪一天被另外一株无花果寄住、附生、最后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