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时空从不曾远去

王成立

记忆中的童年,湛蓝的天空飘着几缕白云,阵阵南风吹过,特别清爽。我不喜欢寒风料峭的早春、炙热如火的盛夏、万物萧索的深秋以及滴水成冰的寒冬,因为感觉不太舒适,因此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些柔暖的日子。 老家的田野非常空旷,田亩间几乎都是方块格子型的,十分规则,如若从高处远远瞭望,那就是一块色彩艳丽的巨型画布。 在错落有致的格子间大抵种植着金黄色的油菜、沉甸甸的水稻、灰褐色的苎麻、挺拔青翠的甘蔗、黄棕色的黄麻以及如白云般轻软的棉花,还有火红的辣椒、紫青的茄子、碧绿的豆角等蔬菜地 还有一池碧荷,满潭红菱,让人们尽情采摘。 每一个采莲、采菱的少女,都是极富江南韵味的绝美画卷。 天空中各种禽鸟自由的飞翔,那叽叽喳喳的成群麻雀、独立枝头的喜鹊、低空盘旋的一两只白鹭,还有一只画眉正鸣啭在黑莓丛中,那里晨露未干。这一切在我眼里都是那么优美,他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浅水沟里,一群水鸭在欢快的呱呱叫唤,白色北京鸭从容的踱着雍容的步伐,黑羽红冠的洋鸭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用翅膀遮盖着扁扁的脑袋慵懒的睡着午觉。 两只雄壮的公鸡为了觅食而怒发冲冠。 蜗牛也索性脱了甲壳滑腻地躲进青菜叶里。 流连花丛的小蜜蜂淘气地在耳边嗡嗡作响。 还有一只在田间偷食谷物的白鹅不小心被爸爸逮到。被提着颈部抓回来的小家伙,两只小脚丫死劲的踢蹬,鹅颈升得老长老长,一点也不服气的样子。慈善的奶奶赶紧从爸爸手里夺过这嘴馋的家伙,心疼的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抚摸着它那纯白柔软的羽毛。 在这青葱翠绿的田野之间,天空澄澈而蔚蓝,流云低低悬垂,缥缈浮动,我静静凝视着这一切,心底满是欣慰。张目四望,到处都是无限欢欣,完美无瑕。这里见不到凶猛可怕的苍鹰飞扑而下,把那快乐的小鸟攫去。这里不再有歉疚不安把我从这逸乐之中唤走。轻如蝉翼的浮云依然飘浮在天际,远方不时传来熟悉的声籁,而阳光正暖着我的脸颊。这一切都是多么的愉快。 又见故乡炊烟起,又梦故园秋月明。炊烟是儿的温暖,是乡情的牵挂,是父母的呼唤,是记忆深处融进夕阳的缱巻。儿时的村落,大多是红砖瓦房或泥砖草顶房,暮色笼罩大地,四处炊烟升起。仔细听听,那水缸中的舀水声、灶房里的柴枝响、铁锅里炒菜的滋滋声、犬吠鸡鸣声、猪羊牛驴声,还有男人们放下锄头抽着自卷烟草的吧嗒吧嗒声,都是那样的朴素、温暖、芳香。 田垄上,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荷锄而归,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洗净了一天的疲惫。院子里的小孩玩着吸铁石、滚着玻璃弹子、用弹弓打着飞鸟、扔着砖石的游戏,他们尽情的嬉闹着,拍拍滚地爬坡的泥土,追逐着、叫唤着。妈妈们将米下到锅里,砧板上准备着刚刚从蔬菜地里采摘回来的各式菜肴。饭熟了,妈妈把饭桌摆到了屋外的空地上,刚刚还闹个不停的兄弟俩满手的泥土就抓住了筷子,妈妈一边轻轻责骂着我们,一边端来了洗手水。菜肴并不丰富,却格外香甜可口,三片红辣椒、一碟青豆角,半碗腌制的干萝卜,还有一盆锅巴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夜幕降临了,萤火虫发出微微的绿光在周围忽闪忽闪,一轮新月静悄悄的爬上了柳梢头,一颗璀璨夺目的流星划过寂静的夜空落入蓝色的河心,一切都是这么空灵澄澈。在这一方时空里,可以抬头仰望那碧蓝的晴空,而不会突然瞥见那里拖拽着一长串狰狞可怖的现实幻想;可以静静凝望夜空,自由自在的数着星星,而不会时刻受着世俗的拘牵;可以俯视那光滟的河渠,遥听万户捣衣声,而不用在乎城市的喧闹。五柳先生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此刻的心情大抵和他相似,儿时的家园永远是心中最温暖的眷恋。 那一方时空,澄澈而蔚蓝。红砖、绿树、炊烟、土墙,当这些意象交逢,永远是记忆中家的模样,从不曾远去。 (文中插图来自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