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个人喜欢做一件事情可以喜欢到不吃不喝不睡的境界,一定是有起源的。这种起源必定始于童年。就好比我痴迷于院子、花草、泥土…</h3><h3>我经常有空就在记忆里溯源我的园艺情结,拼命想抽出最里面的那根毛线头子…</h3> <h3>我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八个月大的时候,被父母送到太湖边的蠡园村。13岁就从无锡去上海学生意的爷爷为了陪伴他的孙女我成长,当年从上粮十库质检高管的位子上主动退下来,告老还乡。</h3> <h3>脑子里一直有一幅画面…爷爷带了一顶草帽,远远地从村头开满油菜花的田埂走来,太阳把爷爷照得闪闪发光,我向他奔去…每一次爷爷都会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h3> <h3>爷爷奶奶家进大门左侧的厢房就是他们的卧室,也是我的卧室。在这间屋子的南面有一扇格窗,推出去是一个下沉式小天井,小天井里近窗有一株月季花,奶奶告诉我这叫月月红,每月都会开一次,就像女孩子的秘密…天井靠墙处还有一株天竺,总是挂满一粒粒成串的红籽。在天井的右侧是一个齐窗高的花坛,一米多见方的空间里居然长了一棵巨大的山茶花,这棵茶花树在我的记忆里不仅穿破围墙直耸入云,而且每到花季满树赤焰深沉的红云,以至于我在前村的桥上就能望到火红一片…</h3><h3><br /></h3> <h3>后来在2004年的时候,我妈把这棵茶花树从无锡运到上海,栽在我第一个别墅的花园里,运来那天,面对如此一个庞然大物我完全不知所措,从自己工厂叫来十几个工人一起上阵,结果茶花树纹丝不动。最后请了一架吊机搞到深更半夜才算入土为安。当天一起运来的还有外婆家一棵我妈小时候就已经开花的腊梅树。然而悲剧的是:这两棵代表着我家园艺史的树竟然都没能种活,虽然途中我发现问题请了园林研究所的工程师来会诊开方挂营养水,但最终还是没能救活。现在回忆起来可能当时入土后根本就没有浇水定植,真是罪孽呀!因为这两棵令人黯然神伤的树逝去,我很快就把这个房子卖了,我必须尽快忘掉这一段让我不开心的记忆,它不解人意地割断了我心中渴望寄情树木传承家史的一丝念想。</h3> <h3>我喜欢种植物肯定和我的老处女大姑姑有关。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大姑姑总喜欢在我午睡醒来后带我到自留地里去看她干活,那时候我最喜欢看大姑姑种黄豆,她先挖一条条垄,在垄与垄之间的沟缝里用一个长一米左右直径大约5厘米有个尖头的木锥子戳一个坑,放几粒豆子,再盖土浇水。放豆子的事归我管,姑姑在前面戳坑,我挽个小篮子跟在她后面往坑里放豆子,每个坑大约放5粒豆子。</h3> <h3>我当时最喜欢种的植物是玉米和甜芦粟,因为这两个东西是甜的我可以当点心水果吃。玉米无锡称作珍珠米,嫩的时候水煮或者放在午饭的大锅边上煨熟,煮玉米的水不能倒掉要晾在凉杯里,等午睡起来解渴,喝下去清香甘甜,十分可口。老玉米收下来后晒干,留种多下来的可以等挑着爆米花机的师傅来爆成玉米花,爆的时候加几粒糖精,然后装在铁皮饼干桶里,每天抓一把放在口袋里当零食吃。或者冬天晒太阳时放在脚炉里,用灶膛铲出来带火星的草木灰一颗一颗爆开了吃。脚炉爆玉米花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把玉米放到带着火星的草木灰里,用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棍子在草木灰里炒来炒去,一段时间之后突然"乒"地一声连带着一蓬灰飙起,玉米开花了。这时候可以把它拿出来放在脚炉提手围着的一圈缝隙里冷却,等玉米花冷了脆了就可以吃了…冬天乡下的女孩子们在有太阳的日子里几乎都玩脚炉爆玉米花,而男孩子们总喜欢在墙脚下面边晒太阳边玩"轧猪油渣"的游戏…我喜欢种的植物还有土豆和山芋。土豆采摘后我奶奶拿来放在她的蹄膀汤或者红烧肉里一起煮。一般是先用白水灼熟,然后捞出来让我和爷爷剥皮,每次剥的时候总是剥一半吃一半,解饥又解谗,奶奶看着我吃笑眯眯地,从来不曾制止或者责骂。山芋一般放在烧饭的大锅里蒸熟或者削皮切成三角块加糖桂花烧成汤山芋。如果吃到湿湿的红心甜山芋或者粉粉的栗子山芋,那等于吃到了山芋中的两大极品,一家人都会开心到飞起!不过如果我悄悄告诉你我从小就有喜欢吃山芋皮的嗜好不知看官会不会觉得我变态或者可笑…</h3> <h3>在爷爷家的后院,奶奶和姑姑会种一些凤仙花,红红的凤仙花开了之后,奶奶教我把汁水挤出来涂在指甲盖上,染成漂亮的红指甲。奶奶姑姑还种鸡冠花,对这种花我从不喜欢,觉得既不好看又没用,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她们两个当时为什么每年都会种鸡冠花。也许是当年物种不够丰富,而且凤仙花鸡冠花都是多年生植物,种过一年就年年都有了。</h3> <h3>出了后院的门有一条走到我家自留地去的小路,路的一侧住的那户古怪人家有一个用木槿围起来的院子,夹在木槿里面还有很多棵白色的野蔷薇,当年的我最喜欢找野蔷薇的嫩枝,一把折了,撕开皮去,拗成一节一节放进嘴里咀嚼,那个香香甜甜的味觉哟…现在想想折吃嫩枝的行为简直罪大恶极到无可赦免的地步…被我摧了多少花骨朵儿呀!</h3> <h3>春天过到夏天的时候,麦子开始抽穗灌浆。这时候最好玩的就是在麦田里找荞草,主要找那些不老不嫩籽正饱满的荚,把整株荞草从麦田里拉出来,摘下一个个长条的荚,把荚从尾部打开,撸干净里面的籽,然后撕掉三分之一的荞壳,一把荞哨就做成了。每一个荞哨的音色都不同,也可以在嘴里放一排,这样吹起来就会有排哨大合奏的气势。如果小伙伴们一起吹,声音可以传到很远很远…一直到奶奶在后门口一声声呼唤:阿鸣…阿鸣…回家吃饭…大家瞬间停止吹奏(大人都不喜欢小孩子吹荞哨,嫌吵。我奶奶说荞哨会引来跳蚤)…藏进高高的麦浪里摘几个饱满的麦穗,咬破穗皮吸吸白浆…叽里咕噜讲些悄悄话…然后各回各家鸟兽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