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有父亲的园子

昆仑东圣

<h3><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我们的乡愁如何安放?这一情结,对许多在外的游子而言,无疑是感受深切。为此昆仑君转载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鸿雁,南开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宣朝庆的二篇文章,看专家学者如何解读"乡愁"的。</i></h3> <h3>父亲的园子[横着手机观看]</h3> <h1><b>重构乡村是我们的使命</b></h1><h3> 张鸿雁</h3><h3> </h3><h3> 当下,一边是中国的城镇化高速发展, 一边是传统农村深陷在旧文化的泥潭中。如果全国百分之十的村落是空心村的话,那么我们实际面临的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也是一个巨大的任务和问题。从一些相对欠发达地区来看,乡村文化重构的步伐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中国是一个多梯度发展的国家,区域发展是多样化的、多类型的,用一种方法、一种政策、一种理念都解决不了乡村的问题。</h3><h3><br /></h3><h3> 在深入乡村、规划乡村、治理乡村的过程中,多学科的运用是十分必要的,必须打通规划学、地理学、经济学、社会学和旅游学等多元知识边界。在全球城市化的发展中,我们重新看到了城乡在空间上的地理差别和变革,看到了城市空间再生产的理论与变迁,看到了发达国家城乡之间的差别发生了质变:就像在美国看到的"即便是一个人住在森林里、一个家庭住在农村并经营农业,但是他们也不是农民";即使住在乡村、住在很小的城镇里面,也是"城市人"。因为他们享受的是城市文明,他们以特有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实践着市民社会的生活体系。</h3><h3><br /></h3><h3> 从另一个方面说,能否把乡村的文化保护好,这是中国新型城镇化和关注乡愁的关键所在。我个人强调重构乡村文化,不能单纯地由农民来重构,一定是社会文化精英来引导农民重构。如果农民能够重构新文化的话,那么传统农村就不会有几千年来不变残留落后的文化。文化重构,主要是找那些优秀的空间、优秀的地域精神,找那些值得传承的集体记忆来进行重构。其本质就是让农民市民化,让他们受教育、有价值取向和集体良知,像费孝通当年讲的"在底层形成文化自觉、形成乡村的文化自觉",所以我们提出从乡村文化自觉到城市文化自觉的发展路径,是现代乡村文化建设的必由之路。</h3><h3><br /></h3><h3> 在这个意义上,需要再一次强调:重构乡村文化不是保护落后。理论意义上,那些能够值得我们记忆的特殊空间、有真正传统乡愁的村庄,像乌镇、周庄那样的村庄在1949年后并不是特别多。大量的乡村都是解放后建立的,多数仅仅是能够居住的空间,而不是具有文化特质的和地点精神的文化空间。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之道,在于让大多数乡村人成为有文化的人、成为城市人、成为市民,之后再去建设乡村,才能够出现乡村的文化复兴。如果有那么一天,如区域的法国、德国及美国那样,在乡村里生活的人也有知识分子、高级白领和各种工程师,这样的乡村社会才能真正以重构城市文明的方式表现自己的文化自觉。</h3><h3><br /></h3><h3> 实际上,在发达国家已经证明了这样一个问题:不是把农民留在那里就叫留住乡愁,而是要把那些文化、文脉和集体记忆保存好,并让他们过上现代文明生活才能够真正保护好乡愁。那么,乡村的乡愁通过什么来建构呢?就是尽可能把所有的乡村特色化、差异化,而不能出现万村一面的现象。比如欧洲的一些小镇,有的卖巧克力、有的卖旧报纸、有的卖老爷车、有的卖书、有的卖特色餐饮等等,特色产业不一定就是工业,更多的是文化,是历史。所以,我们强调保护原文化、原生态、原住民、原习俗、原风貌和原地点精神,从这个意义上理解乡愁才可能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h3><h3><br /></h3><h3> 记得住乡愁、表达一种乡愁、能够保护好乡愁,必须是在现代化路径中、社会整体财富增加时才能达到。而我们研究城市可以知道,城市是文化中心、经济中心,同时也是财富中心,所以50%的城市文明表明社会财富增长进入了快车道,它对农村的保护、重建、文明和经济血液的输入也是很有助的。比如浙江和江苏省的"美丽乡村建设",政府强大的财政能力有助于改变区域空间结构,表现出城市反哺乡村的功能。</h3><h3><br /></h3><h3> 加快城镇化就是建设现代化,现代化的结果就是城市化和城市的现代化。所谓现代性,换句话也就是城市性,乡村重构不是保护落后,而是要重构乡村的现代性,让乡村人有城市人的生活取向、价值取向和生存能力。传统的农村人是生产和生活不分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市人是生产和生活时间相分离的,可以想象传统农村变成现代生活的聚集点、现代生活的小镇。正如孟德拉斯所说:那样的乡村里,农民的房子比城里人大、农民的冰箱也比城里人大,但那已不是传统农民,他们在敲响传统农业的丧钟,这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h3><h3><br /></h3><h3> 要想保护好农民、要想农民生活的好,就必须减少农民。要想保护好美丽的乡村和"乡愁",必须发展现代化、走城市化发展道路,反过来才有能力、有经济、有技术去保护好这种正在消亡的村落和集体记忆。</h3> <h1><b>历史大视野中的乡愁与乡建</b></h1><h3> 宣朝庆</h3><h3> </h3><h3> 关于乡愁的安放,我曾经引过一句诗,"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一个人只有离开家乡,才能感觉到乡愁,它是关于家乡的记忆和情感皈依。但是,在城市化时代,一个人一旦离开了家乡,可能就回不去了,就好像一个人离开原生家庭就再难以回去是一个道理。因此,当前的时代乡愁与古代的乡愁有着重大的差别。</h3><h3><br /></h3><h3> 现在人们提起乡愁,多指的是农村乡愁。乡愁使人回不去,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乡村的公共品供给不足,特别是医疗、公共卫生、教育、娱乐等方面,让人难以适应乡间生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过若干年,这个问题会解决。特别是现在城市养老问题突出,养老资源不足,乡村经过适当的社区适老化改造,可能会成为养老的好地方。所以,到时候乡愁说不定也会变成"城愁"。</h3><h3><br /></h3><h3> 我这些年一直在探讨中国社会建设的独立品格,着力去发现民间社会发展的自主性。我认为,中国社会自主性是乡村建设持续存在、从宋代以后到民国时期发展的重要动力。这种自主性集中体现在社区自组织的持续发展中。从历史上看,社区自组织往往表现为平民家族建设、社区乡约建设、义庄、义田等制度探索,但是它的核心是知识分子的组织能力问题。所以,我研究过宋代以张载为核心的知识分子,主要看家族、社区、义庄等制度的近世起源;研究过王艮的泰州学派,考察商业社会发展后,儒学平民化的过程及这个过程对于社会自组织的影响。</h3><h3><br /></h3><h3> 然后就是考察民国时期的乡村建设,这个时期知识分子整体换代,过去的乡绅基本不起作用了,城市知识分子承担起乡村建设的任务,这是中国现代乡村建设的萌芽时期。这个时期的知识分子有过渡性,他们在知识上、方法上是新的,但是灵魂上是旧的,还有乡愁,还要回到农村。晏阳初他们强调以良知去支配行动,改造乡村;认为人都是平等的,群众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强调要从群众中去发现他们能动的力量,让他们参与其中、乐在其中、发展在其中;认为对群众进行教育,应该简单、简化、切合实际需要。这些都是阳明心学的思想。</h3><h3><br /></h3><h3> 当前知识分子中间正在兴起走向乡村的大潮,我接触了几个方面,如乡村文化保护者、乡村儒学的实践者、社区支持农业的促动者,他们都是很有热情的人,也创立了不少社会组织。我也跟他们其中的部分人士有过一点交流。目前,是工业化中期阶段,中产阶级知识分子成长的时期,这个时期的能量很大,社会平稳发展,他们应该能做出比民国乡村建设更大的事业。</h3><h3><br /></h3><h3> 不过,在这中间要注意几个问题。一是如何去除百年来形成的贱农意识,这是张玉林教授的说法,我觉得很有道理。张玉林教授认为,百年来,中国逐渐形成了以工业、城市、工人为上等,以农业、农民、农村为下等的观念,这种观念要从根子上去除。二是要注重农村自身的人力资源开发和组织建设,农村没有自己的乡村领导者,这是很危险的。农村的干部资源非常短缺,有能力的人都进城了,所以此时政府应该作为公共品供给的主体,通过党群组织、合作组织的普及教育,以及其他社会组织的逐步培养,并给予他们经济上、政治上的出路。</h3><h3><br /></h3><h3> 这两个问题的背景是,城市化、工业化从农村抽取人力资源,农村要发展就必须培本固元,在思想上、组织上去完善。在这个基础上,做好内与外的结合,城市中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再去发挥作用,功效会大一些,单纯依靠城市型的社会工作,在农村吃不开。</h3><h3><br /></h3><h3> 关于乡村空心化的问题,要辩证地来看。乡村空心化是建立在一个农村人口特别庞大,农村、农业承载力已经难以应付的客观实际上。现在我们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的劳动力在加速,这本身是一个好事,空心化恰好说明减轻了农村承载量。空心化当然也存在问题,最严重的就是城市化过程不完善,受到户口限制、城乡二元结构的限制,城市承载量的制约、城市自身保护意识的制约,农村剩下老弱病残人口,导致农村失去了生机。</h3><h3><br /></h3><h3> 因此,我建议大力完善城市化、市民化措施,以人为本,保护家庭的完整性,给予移民适当的优惠政策,鼓励完整家庭进入城市。但是这个过程城市也很痛苦,这要看城市的劳动生产率、城市规模、城市治理思维的开放性。现在这种设想近乎有点空想,可以说城市化发展越快,农村的空心化发展越快,因为优质劳动力资源在不断从农村流向城市,劣质劳动力资源才被弃之于农村。</h3><h3><br /></h3><h3> 其实,乡村危机的根源在于乡村自主性的丧失。在乡村成为基层的情况下,资源不断服从现代化、城市化、工业化的需要,被抽离,乡村危机是必然发生的。这种情况的扭转需要体制解决,真正做好以工补农,城市反哺农村。</h3> <h1>【对话】父亲的园子</h1> <h3> 三年前,父亲走了,留下了许多绿色的"家产",我觉得特别惜有,就因这"家产",我比往常更多了一份牵挂与思念。&nbsp;</h3><h3><br /></h3><h3> 回到老家,第一件事便是学着父亲的样子,沉下心来,拿起桑剪,端详着绿悠悠的盆景,去修修剪剪。旁枝横行、杂草丛生的地方除去,这只是初浅的整理;再看看,个个长的不错,有的需要修剪,有的更需要呵护,这又达到观景舒心的境界。翻翻老父亲花房里的家伙,用布条、铅丝来分争理析、牵引推导,让盆景达到修身养性的内心境界。</h3><h3><br /></h3><h3> 舍得之间,我似乎在与天堂里的父亲对话,培育园子里的盆景,如同做人一样,直直地拿起工具,修掉错的,留下对的,固然重要,但做人只达到这一步远不够;拿起工具去培养,去调理,修身化人是一层面,但达到修身养性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平,天下是化人的天下,瞬间我又要回城去了,放下父亲的园子,从乡村赶往城市,不知下次归来是何时。愿父亲的园子在天堂里也有,而且更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