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爸

无为

不曾养过狗的人，很难想像与狗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养过狗的人，则无法想像没有狗的日子该怎么过。--(美国)卡洛琳

         狗是唯一爱你甚过你自己的生物。--德国•温鲁

        对于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狗，人应该更高尚才无愧于人的称谓。––无为

                                                           ——题记

                              

     01

        “狗爸”，是我与人类众多爱狗家庭一样的自我揶揄，也是我的真实写照。

         从“狗爸”的角色来说，我曾经拥有一儿一女。一条京巴公犬叫贝帅，一条母狼犬叫美玲。按出生时间算，贝帅是哥哥，美玲是妹妹，他俩算的上是全家的心肝宝贝。

        哥哥，贝帅是2002年我从成都宠物市场一窝“北京犬”中，挑选的最活泼的一只。它属于宫廷狮子狗，又称“京巴”，是中国古老的犬种，已有四千年的历史。它有一身洁白的皮毛，后腿长，前腿短，爪子很尖，当他在草地上奔跑起来，就像一团飘动的云。毛子长的时候，有人说像一只小狮子；毛子剪短后，我更觉得它像一只小白兔。它雪白的小爪儿，像四朵梅花;那条翘着的小尾巴摇起来就像一只钟摆;那双水晶似的大眼睛，乌黑发亮，圆圆溜溜的眼仁，像两颗黑珍珠，总是充满着好奇。它有个性，表现欲强，懂得拍照时表情。代表的勇气、大胆、自尊更胜于漂亮、优雅或精致。性格脾气温和，只要不是在它吃东西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接近抚摸并与之玩乐。

        妹妹，美玲属于狼犬中的黑背品种。敏锐的双眼和长长的舌头，展示着睿智、机敏；发达的肌肉，粗硬的被毛和钢鞭一样坚硬粗壮的尾巴，使浑身都透射着力量。它具有极强的爆发力，奔跑起来像一道闪电。

美玲，是南充米粉厂一对子母犬交配的后裔。其父体型高大威猛，是其母苗条身材的两倍。两条犬的威猛远近闻名。美玲是那一窝犬仔中身材最瘦小的一只，由于全身被毛黑色面积大，取名“黑妹”。

2004年冬天我与同事把它从南充接回来时，小家伙刚满月不久，像个襁褓中的婴儿。

将“黑妹”改名为美玲，是希望她成为我们身边一只灵性、善解人意的美丽精灵。当然，也是针对家里周围叫珠珠的拉布拉多犬，叫欢欢、英雄、黑熊的三条德牧犬。虽然是犬名，也应该悦耳吧。

         我把当时家里院内大门外带梯步的阳台拓展后，在阳台下面给美玲建了一个窝，美玲便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呵呵，为了提高美玲的素质，2005年5月2号，我们把美玲送到十陵车站附近的博奇护卫犬训育场，交由一名从部队军犬训导员岗位退伍的胡君奇，训练了一个月的坐、卧、立、定、靠、禁止、含、吐、随行、扑咬等科目。美玲由行为没有章法的犬变为一只训练有素听话的精灵，从此担负起了看家护院的责任。

那个时候，贝帅、美玲与四邻的犬只组成了犬的王国，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几条犬便会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地吼叫，给当时的家织就了一张安全的网，让人感觉刹是热闹和安全。

02

        贝帅和美玲的性格脾气大相径庭。

贝帅属于宠物犬，它的性格与美玲相比较为孤僻。带它出去玩耍属于典型的自由主义者，基本不听招呼，完全沉浸在自娱自乐之中。遇树根、电杆等便会高高地抬起一条后腿撒上几滴尿液打上“到此一游”的记号，到最后没有尿液时任然会把动作做到位，仿佛它一生的使命就是撒尿占地盘，对外界风景，各类昆虫基本没有兴趣。遇上其它犬只，就像一个高傲的王子，不主动示好亲热，甚至根本不与搭理；遇到大的犬只和我们认为危险的事情也处变不惊，我们亲切地称它为“淡定哥”。

         贝帅年轻时，“走街街”（出去玩）和“吃饭饭”是它的两难选择。经常在它将要吃食时，我们会开门哄它“走街街”。此时它会表现得顾此失彼。吃一口食，往门外瞧一瞧，既想吃又想走。如果让它二选一，它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走街街，出去玩耍是其最爱。由于经常带它出去玩，它喜欢坐车也非常有经验。家里最早是奥拓车的时候，它一跳上车，便会选择后排位置头部与后挡风玻璃之间视野高、宽且不受打扰的搁板，轻松地跳上去独自趴在那里观景；遇到烂路颠簸，它会钻进副驾的座位下睡觉。只要车一停，便马上精神抖擞从睡姿中站起来，比谁都慌着下车。它跟着我们坐车行走了小半个中国。

         走向老年后，“走街街”的诱惑远不及“吃饭饭”了，只要到了吃饭的时间，便会守在厨房门口或在灶台前转悠，当饭菜端上桌后，就迫不及待“汪汪”地吼叫开来。晚上看电视时，知道我喜欢吃零食，便会随时随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即便在睡眠状态只要有一点塑料纸的响声或者有一点气味，马上就会直立上身，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如果发现我吃食物没有叫它，便会气呼呼地对我“汪汪，汪”地吼叫。夫人常常打趣地说：“有它在你就别想偷嘴吃独食”。

      贝帅非常喜欢吃水果，10多年来，每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吃果果”的呼唤已经成为它最熟悉的语言。它年轻的时候，我们会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有五十公分高在我们看来它完全够不着的茶几中间。然而聪明的它，先踮起后腿用前爪刨，如果不行，稍微后退便跳将而起，弹跳和爆发力非常好，经常打破我们的预测和想象顺利地拿到它那一份。

        美玲属于护卫犬，除了追逐猎物时都非常听指挥。带它外出，既轻松又累人。在没有人的地方，或者没有它认定的目标，撒开它后都能随叫随到，叫它干啥都行。这时你会感到轻松；在它有目标的时候，便会我行我素，难以招呼。

         外出时喜欢追寻猎物，草丛中的各类昆虫、老鼠、猫、犬、行为诡异的人都是它追逐的目标。牵着它散步，它一旦发现目标就会突然启动出击，且力大无比，常常把牵它的人拖得扑爬跟斗。我遇到这种情况，尚能控制局面，力气小的就会被它拖得摔跤。一次夫人带它出去遛弯，它一个突然起动，把夫人拖得摔了一个大跟斗。它见夫人摔倒后，知道犯了错，迅速返回到夫人身边，用舌头亲吻夫人表示歉意。由于它的鲁莽，除了我在家或者小孩探家可以牵着它出去外，没人再敢牵它出去了。那几年，由于我工作忙，经常出差，一晃就是五、六年再没出过院门。

        由于常年关在院内，没人每天陪它玩，让它觉得非常孤寂。自己便在院子中抓老鼠，狩猎飞来落地吃食的斑鸠，把水缸中的乌龟抓出来咬得千疮百孔，在鱼池换水比较浅的时候，下到水池中抓鱼，并常常把它认为的“战利品”摆放在院中等待主人嘉奖；如果没有猎物可抓，就把树根和花台中的泥土刨得大洞小坑寻找鹅卵石衔在嘴里玩。它的这些种种“劣迹”不但得不到嘉奖，常常换来的是呵斥，每当这个时候它便委屈的躲进它的洞中，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求得我们宽恕！

        在它离世前的两年左右时间，我闲暇了下来，每天下午或者晚上又恢复了带它散步的习惯。它只要听到我回家的声音，或者在靠院子的窗户外发现我在家里，便会在院中“呜呜呜”的呼唤我去陪它玩，我如果不去和它招呼一声，它便会不停地发出委屈的“呜呜”声；我如果出去给它说：爸爸还有事情或者说要出去上班，它便会理解了一样不再发声，各自去玩了。

        它的耳朵非常灵敏，只要我们在前门开锁，虽然隔着几间屋和墙，它都能听得到，马上就会发出招呼的叫声，一双期盼眼睛死死盯住客厅通往院子的房门和窗户，希望家人出去给它一个招呼；它对家人的脚步声也非常熟悉，我们经常从院子墙外的小路走过时虽然不说话，它从不吼叫，任何陌生人从墙外经过它都会吼叫起来。

        每次我只要到院子里去，它便开始欢呼雀跃，激动地直立起来用两只前爪死死抱着我，长长的舌头不停的舔我的手或者脸，把衣服弄得又皱又脏和满身是毛。但它的亲昵行为会让我感觉到满满的爱。亲热完毕就去把它经常玩的鹅卵石衔在嘴里,一边用头蹭我，意思是和它一起做游戏，当我用手抓住它粗壮的尾巴的时候，它就会走在我的前面，一边把头晃动得像个货郎鼓，一边扭动着身躯。此时，我常跟在它的后面，嘴里一边发出:“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如同仪仗队行进的鼓点节拍，一边用另一只手时而轻轻拍打它的屁股，我们就这样兴奋地在院子中行进转圈。那情形好似我们正在进行阅兵操练一般。

       它非常喜欢各种大小球。我与夫人也常常在院子中两人一人一边站立，用球逗它玩耍。它会非常兴奋的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奔跑抢断从它跟前不断过往的球。如果玩的是小球，它抢到球后便将球含在嘴中，得意洋洋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如果玩的是大球，它就会用前肢把球抱住放在胸前。但如果命令它把球拿过来，它虽然老大不愿意，但还是会乖乖地将球交给我们。如此重复，乐此不疲。我给它买过几个球，实心的球玩不了两天，不是蹦到水池里去了就是不知去向；空心的足球在它锋利的牙齿下，一两天便也伤痕累累地焉气了。

       每天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是我们一起散步时间。每到这个时候，它便在门外开始“哼、哼、哼”地发声，提醒我散步的时间到了，看到我拿牵绳和铲屎铲就兴奋地开始转圈，给它上绳时更是上蹿下跳，不愿就范，常常要对其呵斥后方才能静下来。一出院门，便拖着人一路狂奔。因为出去太少，关闭太久，它太想去驰骋，去追逐。

        之所以选择较晚时间出去散步，一来怕影响和吓到晚饭后出来散步锻炼的人，这个时候外面人员稀少；二来可以放开牵绳，让它自由地寻觅奔跑。往往这个时候我也比较累，不敢让它走在我前面，只准它在我后面，我必须非常警惕地观察前方是否有人，害怕它比我先发现行人而前去骚扰或者袭击，一旦发现前方有人，便马上把它唤回到身边挂上牵绳。

        这个时候，是它和我最开心舒畅的时候。月光下，清水河河水流淌的声音，犹如旋律优美、委婉、缠绵的一首首华丽乐章，触动着我头脑中舒伯特的小夜曲《夜与梦》“神圣的夜已经降临，梦境被缓缓筑起，美妙的月光穿越时空，透过树梢，静留在胸前。它带着喜悦聆听着；呼唤着白昼的到来。来吧，圣神的夜！来吧，甜蜜的梦！”那个时候我和美玲就像一对恋人，常常静坐清水河边，倾听这充满华丽思绪与浪漫的流水声。然后，一起在松软的草地上嬉戏；一起在蜿蜒的石板小路上跑步，合弹着大地的流行键盘。我做各种运动时，它便静静的卧在旁边观看，犹如一名忠实的粉丝。一切烦恼犹如银光驱散夜色消失殆尽。

        美玲的自我保护和护卫意识非常强。夜间外出，喜欢走在墙根或者树下等各种阴影中。一见生人便十分警惕，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对方，如果有生人接近便会狂吠不已，并随时准备扑咬。遇到其它犬只，一旦发现，很远就匍匐在地，做出攻击的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击。它的这些特性既让我喜，也让我忧。稍不留心便会闯祸。

        在它离世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照例带它出去散步，在小区墙边的小路上与人交错而行的时候，虽然我有所防范，把它牵在不靠来者的一边，但对面穿着大红色纱衫的行人由于见犬恐惧，在将要擦肩而过时突然一个闪身动作，不知是美玲误判为是对我们发起攻击还是红颜色刺激了它的原因，它猛然一个启动便把我手中的牵绳拉滑手，扑向对方把别人腰部咬出一排牙齿血印，结果让我又是赔医药费、营养费，又是真诚的赔礼道歉方才了结。事后让我深深的自责。

03

        2015年11月13日，美玲突然地离世了。它的“走”，除了带给我沉重的伤痛，也让我的内心多了一份悔疚：我明白，美玲提前离世与我们经验不足，关心不够有关。

       在我的心中，美玲就像我那操劳一生，没有享受过一天清福的敬爱外婆。忠实辛劳看家护院11年，在我们即将搬离有院落的住宅去高层公寓居住时，它似乎听懂了夫人的念叨，似乎明白了它护院的使命即将结束而不愿给我们添烦恼。然而，它不知道什叫“刀子嘴，豆腐心”。为了它到新家后既能与我们亲密相处，又不会降低卫生标准地生活，我们把新房的地面全部铺成了地板砖而没有使用木地板；为了它能有一个宽敞的环境，在新房近三百平米的屋顶花园为它做了既可以随时到房里来，又可以去宽敞的屋顶花园观景、活动的规划。在新房装修即将结束的时候，它悄然无声无息地永远离开了我们。

        从满月来家到“走”，整整11年它一直生活在家里的小院中，虽然曾经多次想带它出去玩，都苦于车身太小带它不方便。记得它1岁左右的时候，一次，我一人开车带它出去，它在后排我把车窗开了一半，我一边牵着它颈项的绳子一边开车，没想到把头伸在窗外的它，突然从车窗一跃而出站在了公路上，好在我早有警惕，一脚急刹车方未酿出事故。从此一个人便不再轻易带它坐车了。后来换了车，也曾多次想带它出去到山野中，到草原上让它随心所欲的奔跑。一来它对坐车非常不适应，只要坐车，便会唾液长流。不开车窗它会烦躁不安，开窗又怕重蹈跳车的覆辙；二来总是找不到恰当的机会。它突然地“走”，让我心中的想法和默默承诺在它一生中没能实现，变成了我一生对它的愧疚和遗憾。

        美玲是带着满腹的委屈“走”的。每天晚上，它只能隔着窗户玻璃，眼睁睁地看着贝帅与我们一起吃水果；眼睁睁地看着贝帅在家里肆意走动玩耍；当它想与贝帅嬉戏时，由于我们害怕它强壮的躯体误伤到贝帅，时常会对它进行呵斥。它冬天在凛冽的寒风中，感受不到房里的温暖；夏天在酷热的蒸笼中，感受不到空调的清凉；春天不能在绿茵茵草地奔驰；秋天看不到原野累累的硕果。

        美玲是带着对我们一家依依不舍的眷恋“走”的。那是它走的前一个晚上，室外温度大约2度左右特别寒冷。它在门外隔着窗户玻璃，眼巴巴地盯着贝帅躺在客厅沙发上与我们其乐融融的情景，乌黑明亮的眼光中流露出想进屋来的可怜请求。我动了恻隐之心，放它进到房里，让它感受温暖与我们的亲近。与以往一样，它进来后在客厅绕上一圈四处嗅嗅，然后挤到贝帅卧着的沙发前，用鼻子嗅嗅贝帅算是招呼，可贝帅仍然和以前一样没有理它。

        贝帅之所以不搭理美玲有其两方面原因：一是美玲从小在后院中，贝帅在房前二楼阳台上。我们当时想一前一后都有守卫家里比较安全。殊不知这种只顾安全的想法给它们兄妹之间造成了感情隔阂；二是一次我把它俩放在一起玩耍时，美玲由于太过孤单，见到贝帅又太过兴奋，狂欢之下一腿误把贝帅带翻到地上翻了几个滚。从此贝帅一见到美玲就躲避远离，实在躲不开就用屁股朝向美玲不停的抬腿撒尿以示抗议；而美玲每次见到贝帅后都主动去亲近示好，希望贝帅能够不计前嫌与它一起嬉戏，而贝帅却一直不再搭理它。

        我见美玲在贝帅面前碰壁，唤它到我身边坐下，它却显得坐卧不安，四处转悠。由于夫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时家里卫生都是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按常规美玲进家呆上几分钟后就要被请出去。当天晚上和以前一样对它发出逐客令时它却不愿意走，在对它进行恐吓后，它出门前，罕见地在客厅靠门的过道上撒了很大一泡尿。它这突然地举动让我深感意外！10多年来进屋也无数次了，作为工作犬的它是从不乱拉屎尿的，它在我们一起散步期间，基本不在院子里大小便，屎尿都会一直夹着到野外去解，并且每次屎尿的范围都比较集中便于我掩埋，根本不可能在家里撒尿！然而，我忽略了这一反常现象。

        半夜，我在楼上卧室隐约听到楼下有美玲的哀鸣声。我匆忙被衣下楼，发现它卧在大门外冰冷的大理石阳台上而没有像往常回到台阶下的洞中睡觉，由于天气太冷，我匆忙在院子里搬了一截木板放在大门外，想让它睡在木板上以免着凉。头脑中没有过多的思考这连续的反常现象便又上楼睡觉去了。

早上，夫人打扫院子卫生和喂它食，看它好像与平时没什么异常，上午我们便匆忙出门忙装修的事了。晚上7点左右到家时，进门后感觉到院子非常寂静，没有听到美玲往日的欢呼，呼唤它的名字院中也没有任何动静，一种不祥预感霎时闪现在头脑。夫人不敢出门查看，害怕面对残酷的现实场景，我虽然也一百个不愿意面对，但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不断地自我安慰“也许睡着了没有听见，也许……”当我发现它自残似趴在拖帕池旁，拖帕杆不知怎么会横向死死压住它头的惨景时，头脑霎时一片空白。我手摸着它尸体上的余温，希望它鼻孔还能有一丝气息，希望它突然抬起头当是与我开了个玩笑！然而，回应我的只有耳旁冰凉的风。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夫人非常悲伤地开车把它送到头天晚上联系好的成都唯一一家有火化钢炉的宠物丧葬店，当我亲手把它送进焚尸炉的时候，流淌的泪水也洗不去那一份深深的自责与内疚；当我捧着它的骨灰回家的时候，更增添了对贝帅的爱！

                  04

         贝帅与美玲相比身体健康远不及美玲。美玲从来到家到离家“走”，从未害过大病，偶有不适，喂点“荷香正气水”或者它自己在院子寻找咀嚼一些不知名的草根便能安然无恙。正因为美玲身体的强壮而忽略了对它身体的重视，造成了提前离世。

        贝帅的身体则属于多灾多难。由于是第一次养犬经验不足，不知道每年要打各种预防针。贝帅在5岁左右便不幸染上了“犬瘟热”。送去百花潭附近的博爱宠物医院，经宠物专家丘院长检查后，告知“犬瘟热”属于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如果治疗，费用能买几十只贝帅，能否治愈？没有把握，后果难料。从经济价值的角度劝我们放弃治疗。对于丘院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但对于爱狗如命的小孩和我们来说如同天方夜谭，在我看来，哪怕家里只剩一块钱也得用于治疗。我们轮流陪伴着它，输液时，不断地抚摸它的头鼓励坚持，不想进食就买婴儿食用的“亨氏营养米粉”用针管一点一点地喂。在医生精准的治疗和我们精心地照料下，贝帅幸运奇迹般地好了。

       然而，贝帅八岁左右，又不幸得了“尿结石”。从手术费用考量，丘院长再次劝我们放弃。对于情感和金钱的权衡，金钱自然无可和情感相比。在手术室门外，看着贝帅被开膛剖腹躺在手术台上的情景，一种心碎的感觉袭遍全身。打开腹腔，发现尿道已经完全堵死，用针管直接对接尿道冲洗都不能打通尿道。不得已，只得在肚皮下开孔做尿道改道术。术后我们不但精心照料，从饮食结构上也改为以狗粮为主，尽量少喂产生结石的食物，避免再次结石。

        随着岁月的更替，贝帅老年特征日益明显。经医院各种检查，肝、肾、心脏都出现了轻重不一的问题。背脊由于弯曲厉害压迫心脏，造成呼吸困难；肾脏不好小便出现尿血；一只眼睛患了白内障渐渐失明，行走时会偏离方向；右后腿股骨坏死让它行走愈来愈困难而不能长距离行走。

        美玲匆匆地“走”让我把对它的爱和歉疚，全部转移到了对贝帅的关爱护理上。为了尽可能的减轻它的各种病痛，我这个“狗爸”从兼职保姆转成了全职保姆，24小时贴身护理。暂停了自己已经开始的天天游泳健身运动，放弃了各种摄影活动计划，断绝了与外界的日常社交，必须的外出办事、工作、会友、看病都把它放在车上带在身边，每到一处都把车停在没有风吹日晒的车库中。停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抱它下车撒尿，如遇吃饭时间，再让它进食，待一切做完，调好车内的温度，留好通气口，再去做我要做的事情。每隔一到两个小时再回到停车处察看提尿，完毕再继续去做事。遇上出差，不管远近一律开车随行。

每天的时间安排：

  八点左右起床，烧开水调制“亨氏”营养米粉：加鱼肝油和核桃。喂毕，擦嘴洗脸。在它自由休息活动时，我便用抹布擦拭卧室、通道、客厅它所活动的场所地上留下的尿迹，搓洗晚上被尿打湿的窝垫。

       上午十点左右，把每天要吃的腰果任、杏仁各两粒用嘴嚼烂，将治疗心脏的药切成小粒包裹其中再喂。稍事休息，开始准备它的午餐：将丸状的狗食捣碎，用开水浸泡一小时以上，由于狗食中有多种成分，捣碎的粉与水难于完全融合口感差，再将浸泡后的糊，放在锅里蒸上十分钟让粉、水完全融合成膏状。

        午餐后安排午休，我有两、三个小时做自己的事情。

        下午三点后，用小推车推它出去散步、晒太阳两到三小时。

        晚餐，在我们吃的饭菜中选出适合它吃的肉菜用嘴嚼烂再行喂食。饭后在休息的一、两个小时中不定期对它做按摩，然后喂水果，洗屁股和四肢。

晚上十点过，在我枕头边，整理好它的窝，安排上床睡觉。12点左右在我上床睡觉时抱它下床撒一次尿，晚上每隔一个半小时抱它下床撒一次尿，24小时的护理算是完成，第二天再继续重复。

                           05

         对“狗爸”我的行为，有人或许会大惑不解，可能认为有故弄玄虚之嫌。为什么非得把狗窝放在床上枕头边，放在床下它可以自己起来尿尿啊？

        话得从2016年冬天带它去西昌避寒晒太阳说起。到了西昌后，贝帅不愿再坚持每天行走五到八百米距离的路，上、下楼和出门散步，要么我抱，要么坐它的专车。

一次在草坪上行走，由于它眼睛不好，跌进路边一个10多公分深的小坑后，自己便爬不起来了，当我迅速把它抱起时，它发出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类似婴儿痛苦呻吟的哼哭声，双目微闭，身体不再动弹，伸出在外的半截舌头没有了平时的血色，只能从呼吸心跳上判断尚有的生命特征。对于这种从未遇到过的状况，我手脚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按自己肤浅的医学常识，用两手让它静静地平躺在怀里，半个小时后再小心翼翼地移至汽车座位上，一个小时左右，它才慢慢缓过气来，逐渐恢复正常。但至此以后，约有半个月左右时间都不发声，即便在房里跌倒，它自己也爬不起来，在窝里睡觉有时候也直接尿在窝里。

        鉴于此，在天气没有转暖之前，我害怕它起夜跌倒爬不起来，躺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受凉。把它的窝安置在我的枕头边，一来可以及时发现它身动要起夜的信号，出现呼吸急促困难时可以用手抚摸它的胸部，缓解它的呼吸困难；二来放在枕头边，不会因为我晚上翻身压住它。

        即便夜晚放在床上，尿不湿也可以解决起夜的问题啊？

        为了让它睡觉更舒服，晚上睡觉时便给它脱掉衣服，盖上我的羊毛衫，如果裹一块尿不湿在身上，显然它会不适而睡不好觉。尽量让它舒适是第一位的。

         养犬者，爱其命，重其责，得其乐是我所坚持的。对于经常看到的寻犬启示或者路上有被碾压的宠物，在我看来都不可思议。我曾经在市内开车看到一老者，带着非常可爱的两只小“博美”过马路时，老者只顾自己在前行走，人都上了街沿，两只小“博美”还在路中间。此时，与我迎面而来的出租车，看见两只小“博美”没有丝毫减速，故意从两只犬身上碾过，可怜的两只小“博美”霎时便躺在血泊中惨叫挣扎，一只肠子都被碾出来了。当时，我也只能对着没有人性的出租车司机臭骂两句而已。按我国交通法，在公路上碾死动物的司机可以不负责任。我在谴责司机丧失人性的同时，更憎恨犬的主人没有责任感。

        在我养犬的十多年中，带犬外出首先必须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第二尽量不在公路边敞放犬只，如果要放，自己必须是在有车辆来往方向的公路边警戒以防万一；带犬在有车通行的路边行走，人离犬的距离通常也保持在一步之遥，发现任何危险都可以瞬间处理。说白了，它们在“狗爸”的眼中是生命，是孩子！

        记得，有一次带贝帅去泸沽湖玩，一队马车从湖边经过，不知是它好奇还是认为马见了它是在落荒而逃，它突然从我身边窜出，追着马车狂奔狂吠，眼看就要接近马蹄，吓得我飞奔过去将它抱起方才惊魂落定。在我看来，狗狗的一切祸，都是人的错。

        正因为如此，一切以预防为主最重要。十多年中，贝帅、美玲洗澡、剪毛都是夫人动手，避免送宠物店传染上疾病；

当它逐渐衰老，为预防它牙齿脱落和吃东西消化不好，除“狗食”和糊状食物外，一切饭菜都是“狗爸”先嚼烂后再喂它。

从它胆结石手术尿道改道后，尿口周边常常被污染，为了防止感染让其舒服，“狗爸”坚持天天为它洗一次屁股保持洁净。

总之，“狗爸”视它的身体为自己的身体。

           06

        如果说我与美玲是一首欢快，活泼，轻松的奏鸣曲，那么和贝帅就是一首柔美，优雅，抒情的小夜曲。

        从2015年初对贝帅开始的半护理，到2016年10月开始的24小时贴身护理，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对贝帅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它的右后腿股骨出现坏死时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只发现它吃食的时候，偶尔发生前重后轻头往食盆中栽，原来尿尿的时候是原地先转几个圈，然后头微微上仰偏斜，小尾巴上翘，动作十分潇洒优雅，后来尿尿常常是转两圈便跌倒在地爬不起来，拉屎的时候也常常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便便中。走路明显看出右后腿无力被其它三条腿拖着运动。甚至整个身体重心向右后偏斜而跌倒。这些现象，我们以为是上年纪缺钙所致，心想补充钙质，加强锻炼双管齐下即便不能改变也可以延长腿部的蜕化。于是，我们在食物的选择上注意钙质的补充，增加了钙片；每天陪伴它坚持走1000米路，不完成当天指标决不收兵。

        在每天的锻炼中，它的一只眼由于患了白内障碍基本失明，眼睛视线窄得常常看不清路，而发生走路歪斜，身体发生摇晃，时而走走停停，到最后每走一段需要停顿几分钟以积蓄力量保持平衡再继续迈步。实在走不动了就抬起头望着我们，眼睛发出哀求的目光，每到这个时候，我们便使出十八般武艺用食物进行逗哄，用手抚摸进行鼓励，用双腿夹带它强迫前行，嘴里不停地喊着“贝帅加油，加油，加油！”。它也许理解了我们的一番苦心；也许看出了我们的决心，不管走的再困难，每次都能完成任务。到后来，它越来越难以完成当天任务了，看看又难以与我沟通，每次一半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在经过我们家住的单元大门时，就加快速度往回家的路上走以逃离遭受的折磨；要么就在草坪中做出尿尿的姿势半天不动，不得已我只好减掉了一些任务。直到去年在西昌避寒摔倒后，出现跌倒爬不起来和站立困难的现象，才停止了每天的走路锻炼。再后来，知道它右后腿股骨坏死的情况，让我敬佩它的坚强和对主人服从，也为我的自以为是而深感内疚。

        每天晚上它和我睡觉也很有意思。晚上它要尿尿时，便在我耳边用加大呼吸声音的办法来告诉我，或者对着我用鼻子“喷”我。这些方法在我面向它时，一般都很管用；如果我是背对着它就不一定见效。如果实在憋不住打湿了铺垫，它会聪明地把盖在身上的羊毛衫垫在打湿了地方继续睡。早上如果它先醒了，也绝不会打扰我，睁着眼睛静静等待我起床。

       生活，不仅仅是活着，应该还有远方和诗。为了让它的心情不受行走困难的影响，两年前，当它走路困难时，我便买了小推车，不管是出去旅游玩耍还是周末上市场买菜，我们都推着它。为保证它每天都能出去看风景，冬天和夏天就推着它去有暖气、冷气的大商场；春秋就推着它去周边的公园晒太阳

我每天用推车推它出去玩的时候，它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只要人多的时候，它在推车里如同乘坐检阅车一般，两只前肢将身体尽量伸直，头部微微上扬，目不斜视，两眼平视前方，一动不动坐在车里，俨然像个有身份的绅士。遇路过的人赞扬或者给它拍照，其精神更是抖擞。特别是在大商城或者环境高端大气的地方，不管时间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决不倒架掉范；如果是在没人或者人烟稀少的野外，坐几分钟后，便显得没精打采，斜靠在车里，东瞧瞧，西望望，遇到其它狗狗路过或者攀附在车边亲近它也从不搭理，在它的眼中，自我感觉阅狗无数，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我给它拍照也不是我能随心所欲的事情。它在尿尿、拉屎粑粑的时候；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如果看到我把镜头对准它，会马上扭转身体用背对到我，不管我怎么逗它都不会搭理。估计心里在说，照相也不懂分个时候！它在野外玩耍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是拍照的最好时机。我给它拍照，它会在摆各种姿势的时候，头部会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时而上扬，时而下低，非常好抓镜头，极大的满足我的愿望。

        现在，我与贝帅已经是心相连，情相牵，相依为命的一对“父子”。

       收笔之前，我想起了嘉贝丽.文生的话：“对一只狗好，也许只花你一部分的时间，而它，却将一辈子回报于你。如果你愿意，狗，它知道怎样感动你的心。”在此“狗爸”希望每一个养狗的人，尽自己所能，对狗狗好一些，担当起责任，尊重其生命。

        对已经逝去的美玲，我想用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拜伦的话来做悼词：“生前美丽却不虚荣，强壮却不傲慢，勇敢却不凶残，具备人类一切的美德，却毫无人性的缺点。这段话若铭刻在任何一个人的骨灰上，必为毫无意义的谀词；然而对波兹旺恩，一只狗。却是最公正的谢辞。”

        我也要用罗兰的话作为此篇的结尾：“当我与愈多的人打交道，我就愈喜欢狗”。

                               2017年3月27日于成都

“走”前三个月在雅居乐。

“走”前一周在龙泉看桃花。

“走”前两天在蒙顶山。

“走”前两天在兴隆湖。

贝帅与美玲在以前住宅。

2016年5月在华蓥山。

“走”前半个月在南湖公园。

“走”前半个月在雅居乐铂雅苑。